手机屏幕亮起,微信弹出一个聊天框,是我小表妹儿的消息。

这小妮子长得跟我有几分相似,从小便有人说我们两个像一人似的。

萱萱表妹儿:老姐,陪我去毕业典礼好吗?

沈清梦:一个OK的表情包。

沈清梦:哪个学校来着,老姐我有些记不太清了。

萱萱表妹儿:若水市第一中学,也是你曾经的母校啊,你忘记你以前还画过学校送给我呢!

沈清梦:哦哦,我想想~好像是哎,好久没回去了。

萱萱表妹儿:老姐,你高中的毕业照呢,让我瞅瞅跟我像不像。

沈清梦:我找找。

她放下手机,心想着,对哦,我以前的旧物倒是好久没翻出来晒晒了,说不定看到那些东西,我能记起些什么。边想着边打开上锁的储藏间,我是记得我从小有什么东西都爱藏这里。

近日里总会梦见一个白衣少年,好多白色的花,还有一个凉亭,每当我想走近看个清楚,双腿就像灌满了铅一样,分毫也动弹不得,左胸膛更像是突然被人掏空一样,尖锐的疼,然后疼到麻木只剩下空荡。

我看到角落里堆着一个画架,上面盖着的白布已经泛黄,满是尘埃,我忙捂住口鼻,上前卷起帘子,推开窗,阳光突然闯了进来,尘埃也闪闪发亮,飞舞在阳光里。

我回过身,轻轻掀起画架上的布,画架上静静躺着一幅画,残缺的画。

画上是风吹落一树白花,树的一边是一个扎着两个麻花小辫儿的少女,她靠在树下,拿着笔在速写版上画画,树的另一边,是一个穿着11号球服的少年,抱着篮球,坐在树下休息,风起花落,恰好遮住了男孩的脸颊(像落花的几抹白色颜料,更像是有人人故意涂上去的)左胳膊上有一处红色胎记倒是十分显眼,像一颗星星。

又从柜子里找到了一本老相册,一些高中旧的课本,一些颜料啊笔啊画画的材料跟一些手稿,还有一本日记,再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我拿着相册跟日记本回到书桌前,慢慢开始寻找,我翻开相册,一张张照片像是看画片一样播放着,终于,属于高中的那张毕业照映入我眼帘—‘若水市第一中学2016级三班毕业合影’

我拿着照片仔细看着每一张脸,陌生而又熟悉,努力的想找回一些记忆丢失的碎片拼凑起我整个青春。

头有些发胀,前额头更痛了,我揉揉太阳穴,趴在书桌上打算休息一会儿,缓缓闭上了双眼……

漫漫长夜注定无眠,十一的笔记本电脑依然亮着,而鼠标停留在青春这行,下一行却不知该如何落笔。

故事的开头总是惊喜,故事的结尾总是遗憾,关于沈清梦的这场青春,落幕时却有人未到场。

九里香盛开的季节,许多人忘记了许多人,许多人也替代了许多人。

人们说,在夏天遇见的就在夏天告别,高一的开学典礼我们都在,而高三的毕业典礼:应到30人,实到29人,那件写满留言的白色校服,数了好几遍却只有29句,是沈清梦的洛星河永远缺席了。

高考完的第二天,我才收到他的消息,说来完成我们的约定,就在学校操场。我们已经有一个月未见了,QQ头像也一直是黯淡的,专属于他的提示铃声也未响起。

我兴致勃勃的换上篮球服,抱起篮球就冲去了,终于,又能见面啦!这货再不找我,我都觉得他是不是人间蒸发了。我等啊等,太阳晒得我有些发晕,我心里开始有些打鼓了,不免疑问的问自己,这人从来没迟到过啊,我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问问,却像是石沉大海久久未有波澜。

过了有十几分钟,我看见远处有个人向我走来,以为是他来了,松了口气,刚才的埋怨也烟消云散了。

待他走近,我却嗅到一股淡淡的柑橘柠檬香,这不是他的味道,是……

来人是我“死对头”,名字叫做顾九霄,也是我右手边的同桌,这三年,可没少“欺负”我。

顾九霄认识洛星河比我早许多年,他们两从小就认识,明里暗里没少较劲,老顾也是学校里拔尖里的那个,没错,那种看起来是混日子,却各种奖项都拿到手软的天才少年,算得上若水一中里的一号风云人物。

两个人都很出类拔萃,一个在我左手边,一个坐我右手边,不过他们两个性格完全相反,一个请冷的像水,一个热情的过火,一个清风朗月,一个玩世不恭。比如老顾上课总爱睡大觉,老让我给他望风,不好好穿校服,爱捉弄人,准确的说是捉弄我,时不时打个架啥的等等(后来我才知道他打的那几架是为了保护别人),在我眼里,老顾这人挺仗义,是好朋友,也是冤家,他喜欢弹吉他,唱歌也好听,跟他谈天说地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如果说星河是我珍藏在心里的不敢说的秘密,是小心翼翼呵护的那水中月镜中花,想靠近又害怕失去,那么老顾便是我的欢喜冤家,对他完全就是哥们,(我管他叫大哥,他管我叫二弟,老三这个位置肯定偷偷安排给了洛星河)完全不顾任何形象,左手是收敛,右手是放肆。

沈清梦:老顾,你怎么来了?

顾九霄:受人所托,来送个东西。

沈清梦:是他~

顾九霄:是的,他有点急事,来不了,让我替他来赴约。

老顾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个亚麻素色的礼物盒,倒也符合他的调性。我接过盒子,想拆开看看,手却颤抖着不敢靠近,长叹一口气,便将盒子先放在我的运动包里。

顾九霄:二弟,要不,我带你打篮球?

沈清梦:我想跑步,来吗?

顾九霄:走!

一圈,两圈,三圈……

我发疯似的跑着,张大嘴用力大口大口的呼吸,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双眼开始有些模糊,耳朵嗡嗡作响,嗓子里跟刀片划拉一样,火辣辣的。

“嘭”,突然一声闷响,我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在地上,

在身旁陪跑的老顾连忙上前,想查看我的伤势,我甩开他的手,咬了咬牙,倔强的用手掌想要撑起身体,他却固执的将我一把抱起,他的声音有些霸道又带着关切“乖乖的,别动!”我麻木的靠着他,嗯了一声。安心的贴近他的胸膛,慢慢闭上眼,老顾身上的柠檬香让我的心神渐渐安稳,竟睡了过去。

处理好伤势之后,我们买了冰激凌,坐在操场的看台,一起看日落,一起数着高中这三年的故事。

在夏天遇见的就在夏天告别吧!

今天是毕业典礼,他肯定会来的,我们又能再见了,对吗?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宽慰自己。

我飞快的冲进教室想要快点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二话不说就迫不及待奔到我的课桌前,望着左手边空空如也的座位,心里空落落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咬了咬下嘴唇,手里紧攥着那件校服,跌坐在座位上,双眼无神,开始发呆。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老顾也来了,我悄悄问他,他说,他已经出国了,也是好久没消息了。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们又回到教师,开始我们都各自告别。

老师们一个一个在黑板上写着寄语,也挨着一个一个开始告别。

语文林老师:宁愿错过也不留空白,人生可以有逗号,顿号,感叹号,就是不能有句号。愿你们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数学舒老师:过程错了,结果也就错了,选择很重要,你们的人生即将开始新的阶段,好好解你们下一道题吧。

英语老师:就算believe,中间也藏了lie,就算是Friend,也避免不了End。

所有所有老师都说过: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的最差的那班!

原来老师们唯一没有骗我们的就是三年很短,戛然而止在毕业快乐四个字里,可是毕业真的快乐了吗?

结束后大家便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书本,三年读完的书,只用一下午就打包成了一麻袋,最后一次将椅子倒扣,下一次放下它们的就是新的故事了,再没有晚自习,再没有传的小纸条,再没有刻在桌上的记号,再没有课间操,再没有相欠的两个人……

我跟老顾一起告别,穿过走廊最后一次感受那股熏风,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下课铃,走过食堂,闻闻残留在昨日的饭菜香 (后来啊我吃过很多美食,却没有一顿像这里安心的味道),漫步在操场,运动会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加油与欢呼声在眼前回放。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消失的那么快,一会儿就傍晚了,老顾说,我们再看一次夕阳,就这样呆了许久,天色渐晚,夜幕降临。老顾神神秘秘的让我在这里闭着眼等他,我坐在草坪上,听着蝉鸣,等待着。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梦话,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也曾在指尖弹出盛夏,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

磁性又细腻的嗓音让我十分着迷,老顾低吟浅唱着,我也不自觉的唱和起来。

唱累了,我们索性就这么一躺,躺在草坪上,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连成过往……

直到这时候我们才明白原来真正的告别不是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也不是长亭古道芳草天,更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有的只是在某个如同往常一样的清晨醒来发现,某个人永远停留在了昨天。

故事的结尾只剩听说,听说他出国了,去了海国的加利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