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站在抢救室门外,握紧拳头,心提到了嗓子眼,每次她都怕弟弟进了抢救室后再也出不来。
孤独的身影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抢救从下午三点一直持续到黄昏,米元启才被推出来,还好这次又抢救过来了。
看着身上插着管,手背上的针头,各种仪器探头布满手臂,她的心仿佛被千针扎似的。
“元启,元启……”
榴花握住弟弟的手,和护士一起把他推回病房。
医生稍后来告知了元启现在的情况。
由于元启是外伤导致的严重颅内损伤,他的语言障碍、学习障碍、记忆力障碍,虽然已经进行综合治疗,但很难恢复正常。说直白点,元启现在是个傻子,智商只相当于五六岁的孩子。
再有海水进入肺部引起的肺水肿,导致肺上有慢性炎症,从而发展成慢肺阻,通过这么多年的积极治疗得到很好的控制,但米元启的身体状况太差,恢复效果并不明显。
榴花送走医生后,坐回弟弟身旁,捧着他那凹陷的脸颊,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半夜。
“姐姐……”
趴在病床边的榴花听到微弱地呼喊,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反应两秒后,她立即俯过身去。
“元启,姐姐在这。”榴花急忙握住他的手,“你很难受吧!”
元启摇摇头,艰难地张嘴说道:“姐姐,我要爸爸妈妈,带元启去找爸爸妈妈好吗?”
榴花的心又被狠狠揪住,眼泪在眸子里闪烁,但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在元启面前哭出来,“元启……元启,乖,等元启身体好了,姐姐就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哽咽的声音抑制着她即将崩溃的情绪,那种绝望侵蚀着她的心脏。为什么她想要的一切,老天不能满足一个呢?
想要爸爸妈妈平安回来,等来的是两具冰冷的遗体;想要外婆外公一直陪着自己,结果他们前后脚离开了;想要弟弟一直健康,得到的却是病情不断恶化的消息;想要自己心爱的男人也能爱自己,一年半的无微不至换来的却是一纸冰冷的离婚协议。
她站在窗前,双手合十,对着月亮默念:老天啊!以前是我太贪心了,我不要那些,只要元启健康,我可以代他承受痛苦。
许久,她坐回床边,看着因药物而又睡着的元启,把垂在他额头的刘海撩开。久久地望着那个伤疤,它隐隐地诉说着那场事故。
记忆回到元启十四岁那年。
六月,最后一天,星期六,姐弟俩陪着外公出海打鱼。
返程时,无线电里忽然传来求救信号,东南方向十五海里处有船只遇险,外公见他们的渔船离得比较近,便调转船头,加大马力朝遇险船只驶去。
经过二十分钟的航行,他们看到事发船只,一艘游艇在海面燃起熊熊大火。
海上漂浮着许多碎片,有一男一女抱着冲浪板在海面漂浮着。
由于海里的两人已经没有体力游泳,外公立刻做了判断,他稳住渔船,榴花和弟弟抱着救生圈跳进海里救人。
落水的两人先后被拉上了渔船。
那个尚有意识的女孩说游艇驾驶室里还有一个人,之后便昏了过去。
外公二话没说,冒着游艇即将爆炸的危险,把船靠了过去。
她和元启躲开火焰,从后侧甲板钻进驾驶室,忍受着高温,把男人连拖带拽的拖到甲板上,她把住男人两个胳膊,元启搂着双腿,往渔船上抬去。
她这头先上的渔船,元启还在游艇上,这时,一个大浪朝游艇打来,渔船和游艇分开了,元启由于重心不稳,一头栽进了海里,头碰到一块碎片上,当场失去知觉,坠入了海里。
她把男人拖回甲板后,立刻跳进海里,把往海底沉去的元启捞起来。
她刚浮出水面,海上救援船赶到。
元启因为这次事故,头部遭受重创,智商退行到五六岁,变成了小孩,肺部感染上疾病。
……
缘分不管是好还是坏,终归让她和她一直念念不忘那个人碰上面了。
他们救上来的三个人,昏倒在船舱里的人是霍云川,另外两个是江舟和江陵兄妹俩。
霍家父母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她,把她当亲闺女视如己出,而她经常出现在霍云川身边,虽然他总是很冷淡,却也没有表示出厌烦。
她就自以为是的在他身边徘徊,有时甚至幻想能成为他的新娘。
四年后,她研究生毕业,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霍云川。
办完结婚证走出民政局大厅时,宋妍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幻想,她以为霍云川是因为爱她才会娶她,结果却是霍远行以继承人之位来逼迫霍云川,让他娶的她。
宋妍还指责她用救命恩人的身份来道德绑架霍云川,让他愧疚而不得不被迫和自己分手。
她可从来没有拿救命恩人这四个字来说过事啊!她是真的很爱霍云川。
她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霍云川,他没有表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宋妍一气之下去了西欧。
结婚后,她就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不管她怎么做都暖不了他的心。他的八卦新闻却多了起来,不是这个明星陪她出席宴会,就是发现他出现在西欧陪宋妍一起过圣诞,一起跨年。
她好几次去找公公婆婆希望他们同意自己和霍云川离婚,老两口都不同意,还说霍云川是喜欢她的。
她当然知道这是搪塞之词。
后来,公公婆婆提出的理由让她无法再开口提离婚,那就是承担元启的所有治疗费用,并给他用最好的进口药。
为了元启能健康,她安静下来,精心照顾霍云川,虽然他不领情,但她也不在意,每天都照做,不管他回不回应。
……
“榴花,榴花……”
趴在元启身边的榴花被护士晃醒。
她看着满屋子的医生,倏地站起来,让出位置。
查房的老教授看过元启情况后,叹口气,把她叫了出去。
“榴花,你还坚持要治疗吗?”老教授语重心长,这是他第三次说这话了。
榴花坚定地点点头。
“孩子……”老教授看她如此坚持,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口,“那好吧,最近国外莱美药业有种药可以控制慢肺阻,你愿意用吗?”
“愿意!”榴花脱口而出。
老教授:“可一针要二十万,而且必须找家医药公司引进才行,单支买不到。一次就得好几百万。”
“好,我来想办法!”
老教授:“我不敢保证能治好元启,只能延长他的生命。”
“明白,我会尽力把药弄来,也请王医生不要放弃。”
“当然,医生职责所在。”
榴花向老教授鞠了一躬:“谢谢王医生。”
刚回到病房,李护士拿着缴费单走过来:“榴花,小米的账户没钱了,你去缴下费。”
“好!”
榴花微蹙眉头,霍云川真的把元启的治疗费停了,做得真决绝啊!
她看着缴费单,昨天的抢救费加上未来几天的医药费,还有VIP病房的费用和护理费,小二十万,太贵了,她银行卡里的钱撑不了多久。
榴花在窗口缴完费用,正准备回病房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霍云川抱着昏倒的宋妍跑进医院,身后跟着一群人。
当他经过她身边时,榴花才知道原来霍云川不是冷面总裁,他也会担心,也会着急,只不过要看那个对象是谁而已。
榴花拽紧缴费单,看着一行人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楼上走去。楼梯间里,她蹲在角落,捂住自己胸口,好痛,她的初爱啊!她向往的光辉啊!错爱一个人要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了。
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雨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