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在场的人,又有何人知晓?

最终,也不过是,顾时青被剥夺职位,不得再参加科举,一辈子不能入仕罢了。

而关于他们在宫中的经历的事情,凡是知道的,都被下了封口令。

“白氏,你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先生么。”

顾时青狠狠瞪了白瑾一眼。

后者却只是轻掀眼皮,淡淡的觑了他一眼,那居高临下的姿态,顿时让顾时青感到一丝胆寒,而后反应过来,这胆寒便转变为了怒意。

“若没有荀夫子,你真以为你会赢吗?哪有那么多事实如此,人们只相信自己。”

白瑾噗嗤一笑,眉目舒展开,拂去了往日的温和,显现出该有的神采,脸上漾起一片明媚的笑意,带着三分魅惑,眸色却清澈如水,透明而干净。 顾时青一愣。

“论人心,我看的绝不比你少。若是先生没有来,我也有我的方式,处理这件事。”

她猛然靠近,带去浅淡的药与安神香混杂的气息,眼神蓦地变得危险:“本来你靠着念氏,可以无忧。”

顾时青心中莫名慌乱了一下,定了定神,白瑾却已经走了很远,偏头毫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轻嗤。

她明明,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顾时青仔细想了想白瑾刚才的话。

你靠着念氏.

顾时青惊出一身冷汗。

******

“东陵京城能有什么值得我们念氏忌惮的人 。顾逢春又被哪个小门小户吓着了?我们身后有少主在,天下又有几个人敢动?”

念氏如今的家主念思昂看着顾时青寄回来的信笺,淡然自若的抿了口茶 ,“呼——少主果然也是懂茶爱茶之人。”

******

“先生,我不想留在东陵了。我的天地是这片大陆,哪怕只有这十多年可活,我也要轰轰烈烈的过场。”

学士府内,白瑾闷闷不乐的向荀夫子道。

荀夫子品着自家得意门生赠予的好茶,闭眼咂舌:“好茶。”

白瑾默不作声的把茶罐往一旁挪。

荀夫子瞪了她一眼:“怎么,还怕先生强抢你的茶?”

白瑾吐了吐舌头:“您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

荀夫子恨铁不成钢的再瞪了她一眼。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不想留在东陵了?”

白瑾闷闷的应了一声。

荀夫子取出帕子擦手:“想想当初为什么要回来吧。”

白瑾脑中乍然出现了曾经看到的,东陵国富民安,人人喜乐的模样。

欢笑的人群中,有自己和家人。

不!

她选择回到东陵,是为了躲避灾祸。

“是因为曾经立下的誓言和......愧疚吧。”

她亲手毁了大陆原有的格局。

毁了本就摇摇欲坠的东陵,最后的支柱。

是愧疚。

“错!提及为何留下,你最先想到的一定是过去。”

“过去的美好太值得留恋,过去的繁盛太值得憧憬。”

“你心中有‘义’。家国情怀,天下大局。”

“你因天下舍了东陵,乱世将近,你却想着去护你曾经最恨的国。”

“你恨的不是东陵。”

“是那个腐朽不堪的朝堂。” “是污浊人心。”

“是贪婪的群臣,是唯利是图的官员。”

“你真正恨的不是东陵,因为你的心中有那些无辜的百姓。”

“你见过战争带来的悲剧,你心软了。”

“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你也是战争带来的孤儿。”

“你不愿意天下因你而有更多如你的一生一般的悲剧。”

“世人都说最无情是琴风圣,可是他们错了。”

“无情是伪装。”

“善才是你的本真。”

“在你的记忆里,那个寄托着你最美好的一切的,是你的故乡浔州。”

“而那个寄托着你最美好的一切的浔州,当是属于东陵的浔州郡。”

“那个有你的亲人和挚友的属于东陵的浔州郡。”

“你最珍惜的他们,都影影绰绰的留在了浔州。留在东陵的浔州。”

“哪怕你在九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却少了你最需要的温情。”

“世人敬你畏你。所以你迫不得已。”

“你只能做他们的神。”

“你太累了。”

“神域的刺杀还在继续。”

“两年前战败后,九幽一直很被动。”

“你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一段时间。”

“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阿七了。”

“世俗早已让你面目全非。”

“你想做回自己,你想留下曾经,你想摆脱杀戮。”

“可是你不行。”

“你满手血债,你屠戮苍生。”

“所以你向天下起誓。”

“你要为东陵护道十年。”

“所有人都知道是十年。”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十年,是你剩下的所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