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叶尘,十九岁,高三生在读......

今年三月十四号,我又看到了那个神秘的世界,见到那个自称“守夜人”男子。

周围的人都说我精神疾病又严重了,学校和老师也建议我先治疗,于是我不得不离开学校来到精神病院,这是我第一次来,也是我最后一次。

我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患上了精神病,我觉得我很正常,我所看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都是真实存在的,还有那个守夜人。

医生抬了抬眼镜,问了我一些问题,我都能够对答如流,我想证明我自己是正常的。

医生没有回答我,只是递给我一份问卷调查单并示意我填好,我不太记得调查单上的问题,我唯一清楚记得的是医生戴的是一副银白边框的眼镜,还有在问诊期间他一共抬了四次眼镜,仅此而已。

四月十四日中午,阳光被层层枝繁叶茂的树枝切割,零零散散的倾洒在房间里。

这是我来到这里的一个月,我已经慢慢习惯了院里的生活。

这一个月以来,医生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治疗效果并不明显,加大药剂。”我吃了许多之前从未见过的药物,也做了很多治疗。

可每次做梦的时候依然会梦见那光怪陆离的世界以及那位神秘的“守夜人”

有好几次我甚至在睡梦中叫喊起来,把周围的人吓得半死。

五月三十一日,此时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距离那天到来还有八天。

我去办理出院手续,不再与医生述说我所看到的一切以及梦里的东西,也不再刻意的证明自己是正常人。

不出意外的是医院同意了,医生一致认为疗效不错,我的病情得到了好转。

一切准备就绪,下午打算离开,但是在这之前我得去见一个人,这是我在这里这么久唯一的一个朋友,他叫“炎然”,与我年纪相仿,也是应届高三生。

不论是在学校还是这里,从未有人相信我说的一切,但是他是一个例外。

“神秘的未知世界”还有“守夜人”,我喜欢你说的这些。

每次我说我看到的奇闻之后,他总是面带笑容,耐心地听着,并且时不时发出疑问和感叹。

当然我也是好的倾听者,他说最近医生又给他加大了药量,他在那片净土迷路了,他还说这个世界藏着大秘密,而医生一直在阻止他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个下午我和他聊了很多,从医院里面的事情聊到这个世界的秘密,整个宇宙的真相。

临走时,他送了我两个字“真假!”,我不知道他想借这个表达些什么。

走到医院大门时,我蓦然想起庄子齐物论里面的一则典故叫“庄周梦蝶”,庄子无法分清自己到底是蝴蝶还是人,我觉得或许两者都是真实存在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高考前夕,学校老师带着大家一同去庙里祭神,希望大家能够考出个好成绩回报父母和学校。

老师站在讲台上神采飞扬,唾沫横飞地诉说着历届学长学姐的光辉事迹。

寺庙里人头攒动,烟火缭绕,来礼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大多都是学生。

一批又一批的人跪坐于佛像前的蒲团,模样虔诚而认真,望菩萨保佑取得好成绩。

而我却无心这些,近几日我看到的神秘世界愈发真实清晰,但是每次都在快要知晓答案时惊醒,好似一团迷雾笼罩在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礼佛心得诚,不然佛祖可不会保佑你,同学见我心不在焉善意提醒。

我挪了挪位置起身,回答道:“或许吧”

我坚信世间存在神明,且时刻怀着敬畏,可不知为何今日却总是心不在焉。

老师有条不紊的组织着学生有序地上前祭拜,从老师手中接过笔杆粗细的焚香,我心绪无端的复杂。

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轻拍我肩膀,语气温柔的说道:“到你了,快去吧。”

上完香,大家一齐来到许愿阁,敲响戒钟。之后便是写寄语系上许愿树,几个调皮捣蛋的同学爬上树的顶端,将写有寄语的红带牢牢地捆在细小的树枝上随风摇曳。

庙里的工作人员一一向大家介绍着周围的古迹,我却有些恍惚,觉得此情此景好像似曾相识,被一股不明由来的情绪所击中,悄然在心里面化开来,斩不断,理不清。

六月七日,高考如约而至。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学生们忙着检查证件,核对考号,父母则是在一旁细心叮嘱,不外乎“不要紧张”“细心、冷静”这样的词语。

学校大门前所未有的拥挤,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把学校围得水泄不通,检查人员也在有条不紊的开展着工作,安排学生有秩序的入场。

核对完考生信息,检查完毕之后,我来到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位置,这个位置陪伴了我两年,从高二开学那年开始。

今天高考也是这个位置,人在熟悉的环境下总是这样,安全感此时充满了我内心,熟悉的风景,亲切的感觉,还有一伸出手就能抓住微风的窗户,和煦温暖的阳光在试卷上铺展开来,为期三天的考试转瞬即逝。

结束的那一个下午,外面微风不燥,阳光正好。我整理好课桌,收拾好课本,与同学告别,感谢了老师三年的教诲。

同桌拿起相机轻轻按下了快门键,我的青春也定格在了一声声的咔嚓声中。

我转头看了看培育了我三年的教学楼,随后朝着校门走去,面前一片开阔,同学们肆意地挥洒着青春,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天气真好,阳光明媚!

高考完后的暑假,同学们分布在各地忙着旅行,忙着恋爱,忙着体验生活。

而我的生命已然快走到了尽头,只能日复一日地躺在重症病房冰冷的床上,沉默的注视着天花板发呆,时不时打开五彩缤纷的朋友圈窥探别人的生活。

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胰腺癌晚期嘛,我费力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本该晴光朗照的夏日却是乌云密布,天空阴沉的有些可怕,就如同现在我的处境一样暗无光彩,我合上窗帘再度回到床上。

高考完第二天我就病倒了,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结果一检查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癌症之王”。医生摇了摇头,摘掉眼镜,随后用手比了数字,数字我没看清楚,只知道老妈把检查报告单递给我时双手是发颤的。

我躺在病床上,用手抚摸着床沿,冰冷刺骨的感觉传遍全身,仿佛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这段时间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处于神志模糊半清醒的状态,之前所梦见的那一方神秘世界却是越来越真实清晰,近在咫尺,仿佛只要我愿意,一步就可以跨越过去。

神秘世界真的存在吗?还是说现在的一切都是梦境?我猛掐大腿想让自己醒过来,钻心的刺痛疼地我龇牙咧嘴。

老妈推门进来看着我极端的行为,误以为我想轻生,泪水夺眶而出,连忙拉着我的手地哽咽地说,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我如鲠在喉,没有应答,我知道自从我确诊的那一天起,爸妈每天都是在以泪洗面,沉浸在巨大的痛苦当中。

我顿了顿,极力隐藏着自己情绪,而后开口道:“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老妈强忍着眼泪,双眼泛红地看着我。

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去了很多地方,首先去了学校,学校保安不让进去,老妈便与人争吵的面红耳赤,最后指了指轮椅上的我,泪水陡然的滚落下来。

最后一站来到了之前高考祈福的那个寺庙,平时门庭若市,香火缭绕的寺庙如今现在却是异常的静谧安详,只有风吹树叶哗哗作响,枝头几声清脆黄鹂声。

我叫老妈带我到那颗许愿树下,不知道为什么,生命的最后一程最为怀念的却是这只有一面之缘的老树,粗壮的树如蛟龙般孔武有力地扎根在这方小院之中,树上的柳条随风摇曳连带着无数条红带随风起舞,其中也有我的那条。

老妈双手合十,低头默默地祷告起来,我知道那是为我,于是我也有样学样,双掌轻合,紧闭双眼。

许愿树,上次我许的愿不作数,这次嘛,我许我的父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那天回去之后我便一睡不起,冰冷的号房里面站满了人,老妈拉着我的手轻抚我脸颊,眼里面噙着泪水,诉说着什么,可我却听不见。

我用尽全力的想告诉她不要再为我牵挂,最后却只能轻轻地张了张嘴。

我好困,身体很沉很沉,仿佛有着一座大山压在我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甚至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周围人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听不见,我知道时候到了。

我如释重负,死亡原来是如此的轻松。

闭上眼的那一刻,生命中无数的画面浮现,如同走马灯一样匆匆闪过。

我看到了一位年轻的母亲,张开怀抱笑着迎接步履蹒跚的幼孩,满脸的溺爱。

画面一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儿童,奔着母亲的方向疾呼而来,手臂不停挥舞着,“这是我的奖状,”声音稚嫩清脆。

最后一刻我看到一个少年在水中苦苦挣扎呼救,四下无人应他,翻腾汹涌的河水瞬间将其吞没。

画面伴随着少年的消失瞬间终止,而后支离破碎,一块块纤细的碎片散发着微微的萤光,逐渐没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