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润天街,经过一夜秋雨的滋润,乾东城的桂花香味变得更加幽远沁鼻。

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棠溪越琰和一名陌生的俊朗青年面对面站立。

“你真不打算告诉他你没死?”棠溪越琰实在有些疑惑。

这名青年男子正是假死脱身后易了容的古尘,他笑了笑:“时机未到啊!”

“现在的他,还太弱小,等到他将来名扬天下时,再给他个惊喜不好吗?”

棠溪越琰笑眯眯地调侃道:“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吧。”

“言归正传,先生,你打算以后去往何处?若是无处可去,棠棣山谷欢迎你。”

“吾心安处是吾乡,棠溪寻了处十里棠棣,我也要去寻我的十里凤凰花。”

古尘侧身望向小院的方向,轻叹口气,目怀哀愁:“那是我家乡的花。”

棠溪越琰释然一笑,就像爹爹一样,哪怕被娘亲赶去书房睡觉,也依旧执拗的要在山谷种满棠棣花,那都是他们心中回不去的故乡啊。

“那先生可有想好,第一站去哪里?”

古尘目光怔忡:“去天启城吧。”

棠溪越琰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打趣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先生莫不是欠下了情债?”

“是啊。”

古尘神色坦然:“这么多年了,也该去还债了。”

棠溪越琰不解:“既然心有眷恋,又为何毅然赴死?”

“身在局中,身不由已啊……”

古尘仰天长叹,怅然若失。

谁不想选择自已的人生,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又如何能事事由着自已。

“罢了,不说这些了。”古尘摆摆手。

“人间至味是清欢,古尘已逝,以后便唤我岁欢吧!”

古尘轻嗅满城的桂花香,眉眼舒展,洒脱一笑:“小棠溪,我该走了。”

棠溪越琰笑容粲然:“岁欢,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岁欢哈哈一笑:“后会有期!”

话罢,他翻身上马,驱马离开,消失在视野前,还冲她挥了挥手。

尽管岁欢背对着她,棠溪越琰依旧挥手回应,等到背影消失了,才转身离去。

想到答应萧若风的事情,准备回家的棠溪越琰脚尖一转,朝济世堂走去。

甫一踏入医馆,淡淡的草药清香便让她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在山谷时,每当她练功遇到瓶颈,久久不能突破,心绪烦躁时,她就会钻进娘亲的药舍,研读医书,炮制药材……

“这位姑娘,请问是看病还是抓药啊?”

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热情地上前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棠溪越琰温软一笑,动作隐蔽的把娘亲塞给她的玉佩展示给他看。

看清后,小厮瞳孔微缩,神情变得肃穆起来,郑重地问:“可否让小的仔细瞧瞧?”

棠溪越琰无所谓地点点头,把玉佩递给了他。

只见小厮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玉佩的左下角,摩挲了一会儿,就还给了她。

“还请姑娘随我来。”

说着,小厮站在她的右前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棠溪越琰跟着小厮来到三楼,进入“棠棣”号雅间。

“还请姑娘稍等片刻,掌柜马上就来。”

“嗯,好。”

得到她的首肯后,小厮出了雅间,轻轻摇响门口的金玲,提醒着医馆里的所有人——

大小姐来了。

想到小厮刚刚的动作,棠溪越琰从怀里掏出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肉眼确实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又学着小厮的动作,大拇指在玉佩的左下角轻轻摩挲,凹痕的摩擦感蓦地刮过指尖,棠溪越琰一愣,又细细摩挲一番,这才发现,原来,左下角还有四个极为小巧的字,那是她的名字。

棠溪越琰恍然大悟,难怪小厮能通过玉佩就断定她的身份,原来竟是如此么。

许是怕她等得无聊,小厮走后没多久,又有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少女端来了茶水点心。

今天先是把岁欢从棺材里弄出来,又是为他送行,忙得都没时间喝水,这茶,来得正正好。

棠溪越琰端起茶盏不过刚饮两口,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温婉清秀的翠衫女子匆匆进来,抱拳道:“云琢见过大小姐。”

棠溪越琰扬唇微笑:“玉不琢,不成器,你的名字很好听。”

被夸了,云琢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是自然,我的名字,可是主子为我取的。”

“我娘亲取的?”

“是啊,我是个孤儿,是主子把我从街边捡回来的。”云琢笑着解释道。

“若不是主子,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主子不仅让我吃饱穿暖,还教我谋生的本事,遇到主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医馆有很多孤儿吗?”

云琢点头:“是啊,医馆的人大部分都是孤儿。”

棠溪越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不到娘亲竟然闷声干了这么大的事,想到小时候娘亲总是抱着她说,她要多做好事,为小琰儿积德,如此一来,小琰儿就能一世顺遂,前路坦荡荡了。

棠溪越琰只觉心头一热,她想,或许她研究出来的那些药,不该当个不重要的玩意儿,丢在角落无人问津。

思及此,她让云琢取来纸笔,刷刷写了好几张药方,又留下丹药供他们研究。

云琢左手拿着药方,右手握着药瓶,如获至宝,激动得泪眼汪汪。

她决定了,主子在她心里排第一,大小姐排第二!

想着大小姐此次来医馆,应是有事,故强压下钻研药方的冲动,询问道:

“不知大小姐此次前来,有何吩咐?”

说起正事,棠溪越琰也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她从袖口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云琢。

“这是萧若风要的丹药,你传信给各个分堂,让他们加紧产药,投入售卖。”

云琢慎重地接过药方,展开来看,顿时双眼放光,赞不绝口:“妙!这方子实在是妙啊!”

“敢问,这也是大小姐研究出来的药方?”

棠溪越琰矜持地点点头,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茶水。

云琢赞叹连连:“早就听闻大小姐天赋异禀,如今一见,果真不假。”

棠溪越琰疑惑地偏头问:“可是我娘亲说的?”

云琢笑着点头。

棠溪越琰好奇地追问:“娘亲还说了什么?”

说到这个,云琢脸上的笑意一僵,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本想打个哈哈糊弄过来,可大小姐的眼神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她不得不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云琢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主子说,大小姐就是,有些惫懒,不爱钻研医书。”

棠溪越琰:“……”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最终,还是棠溪越琰轻咳一声,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对了,这段时间,北离哪个地方比较好玩?”

尴尬得脚趾抠地的云琢悄悄松了口气,沉吟片刻,回道:“每座城池,都有其独特的风景,要说最近比较好玩的……”

云琢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一圈:“稷下学堂要举行大考了,也算是北离的一大盛事,大小姐若是游玩,倒也可以去一趟天启城。”

“学堂大考,听着挺有意思的。”棠溪越琰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随即便拍板决定:“行,那我就去天启游玩一番,云琢姐姐,你帮我给天启的分堂说一下,帮我运一些云川的醉梦离。”

“这次出来得急,都没来得及买。”

“好咧。”云琢爽快地答应了。

事情办完了,也该回去休息了,这段时间忙得跟个陀螺一样,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棠溪越琰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踏出济世堂,后脚就有一只信鸽飞出了济世堂,没多久,棠溪衡和南宫皎就得知宝贝女儿要去天启城玩,棠溪衡立刻修书一封,传给了另一位朋友——李长生。

李长生坐在屋顶上,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颇有些索然无味。

忽地,一只雪白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他的腿上,信鸽偏头看着他,“咕咕”叫了两声,仿佛是在提醒他赶紧取信。

见状,李长生呵呵一笑,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还能想起给我这个糟老头子传信。”

边说,边伸手取下信筒,信鸽在他腿上踩了几脚,调整好姿势,振翅飞走了。

“唉呀,让我看看都写了些什么……”

李长生掏出信纸,笑眯眯地展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笑脸一僵。

只见上书:

李长生,吾之爱女小琰儿要去天启玩了,你记得帮我多多关照一下哈。

李长生被气笑了:“有女儿了不起啊,跟谁没有似的。”

气归气,李长生还是非常实诚的给萧若风传了信,让他们和棠溪越琰一起来天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