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橘红色的暮光笼着低调奢华的马车,长长的影子打在旁边骑着马齐头并进的棠溪越琰和百里东君身上,马踏落英,缓缓穿过城门,从大河山川来到人间烟火。

马儿悠闲地穿梭于人群间,棠溪越琰轻嗅空气中食物的芬芳,忍不住感叹道:“终于可以休息了,这马骑得,我都要受不了了。”

“马骑累了,可以去马车里歇一会儿。”

下意识说出这句话后,百里东君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小心地瞅了眼马车,发现马车遮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探过头,凑近棠溪越琰问:“越琰,你是不是害羞了?”

“害羞?我害什么羞啊!”棠溪越琰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大声反驳。

百里东君狐疑地瞅着她,发出灵魂一问:“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骑马,不进去坐马车?”

棠溪越琰一噎,大脑飞速运转,迅速为自已找了个借口:“我就喜欢在外面看风景。”

百里东君笑了笑,也不拆穿她,姑娘家嘛,脸皮都薄,故而讲起了自已的感情史。

“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就有喜欢的人,加个也字干嘛呀。”

棠溪越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好奇地问:“那她是谁呀?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来自哪里,我只知道十二岁那年的惊鸿一瞥,我心里就住了个仙女姐姐。”

回忆起两人初见时美好的一幕,百里东君笑得格外的温柔。

“……你对她什么都不了解,就喜欢她了?”

棠溪越琰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痴笑的百里东君,痛心疾首地劝告道:“恋爱脑要不得啊!”

孰料,百里东君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只听他道:“喜欢就是喜欢,我不需要知道她姓甚名谁,也不需要知道她是何来历,只要是她,我都喜欢。”

棠溪越琰被他纯粹的感情震撼到了,虽然与她理念不同,但她选择理解并尊重。

她浅笑嫣然:“你都不知道她是谁,那你要怎么找她?”

“仙女姐姐说了,等到我名扬天下时,她就会来找我,所以我要……”

“名扬天下!”

少年一袭银白色云纹缎面锦袍,随着他仰头的动作,高高的马尾在空中摇曳,阳光笼在他的身上,描摹着少年俊朗的五官,端的是意气风发。

一行人找了家客栈安顿好后,棠溪越琰正打算熄灯睡觉,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扬声问道:“谁呀?”

下一秒,门外传来少女清脆的嗓音,隐约间,还带着一丝焦急。

“济世堂,苏落亭。”

抬眸瞥了眼门外小幅度走动的黑影,看上去甚是焦急,棠溪越琰快走两步,打开门:“何事?”

苏落亭猛地转身,脸上骤然绽开惊喜,她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衣摆,语气激动:“大小姐,求你救救无痕师兄吧!”

闻言,棠溪越琰沉声道:“赶紧带路,有事路上说。”

“大小姐请跟我来。”话罢,苏落亭连忙在前面带路。

住在隔壁的萧若风听到这边的动静,刚打开门就看到棠溪越琰的背影,他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棠溪越琰脚下生风:“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一片金色衣角闯入眼帘,她扭头,震惊地看向来人:“萧若风?”

他怎么来了?

萧若风目光温柔且认真:“越琰,我陪你一起去。”

虽然她心里还有些别扭,但现在也不是扭捏的时候,遂点头同意了。

“好!”

经过苏落亭的讲述,棠溪越琰这才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半年前,无痕外出义诊的时候,在路上捡到一个身受重伤,气息奄奄的女子,便把她带回了医馆,救了她一命,就跟话本子里写的故事一样,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可不巧的是,这无痕有喜欢的姑娘,就是这苏落亭,故而拒绝了女子的以身相许,这女子也是个执着的人,整整纠缠了无痕半年,奈何无痕也是个死心眼的,认定了苏落亭,那这辈子就非她不可,便疾言厉色地拒绝了女子。

听到后面,棠溪越琰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了,谁能想到,那女子为了得到无痕,竟想给苏落亭下毒,以此要挟无痕跟她在一起,阴差阳错下,那毒竟被无痕给吃下去了……

还好的是下毒之人被抓住了。

棠溪越琰咬牙切齿地问:“那女子是谁?”

竟敢对济世堂的人下毒,她看她是欠打!

苏落亭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才说出一个打死棠溪越琰都想不到的名字。

“她叫,南宫杏晚。”

“南宫杏晚?!”

棠溪越琰惊诧片刻,随即冷笑一声:“看来舅舅舅母最近太忙了,没空管教她,就让我这个表姐来管教管教她!”

等三人火急火燎赶到济世堂时,在门外就听到男子撕心裂肺地嚎叫:“痒!好痒!你们快松开我!”

听到心上人如此凄厉的喊叫,苏落亭心中钝痛,飞步上前一脚踹开房门,率先跑了进去,扑到一个头发凌乱,脸上、身上各处布满血痕的男子面前,哭着道。

“无痕,你再忍忍,大小姐来了……”

棠溪越琰看到这熟悉的一幕,瞳孔微缩,她上前一把拉开苏落亭,将手搭在无痕的手腕上把脉。

她本以为杏晚只下了痒痒粉,没想到,她竟还下了一种她也闻所未闻的毒药,这毒药乍一看症状跟痒痒粉一样,实际上会让骨骼一点一点的融化,最后化为一摊血水,甚至还有并发症状,那就是心脏会犹如被虫蚁啃噬,让人痛不欲生,几欲剖膛取心。

这毒若是不解,要么挖心而死,要么化为血水而死。

不过就是情敌而已,竟要用到如此手段,这个臭丫头,少了她的“关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棠溪越琰强压下蹭蹭狂涨的怒火,先是喂了他一粒护心丹,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副银针,动作快狠准地扎了几处穴位,将身体里所有的毒素都逼至左手食指,最后割指放血。

刹那间,无痕安静了下来,苏落亭见状,喜极而泣。

“大小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以后,我苏落亭上刀山下火海,唯大小姐马首是瞻!”

苏落亭跪在地上哐哐磕了三个大响头,动作快得棠溪越琰都没来得及阻拦她的动作。

棠溪越琰无奈地笑了笑:“你呀,磕早了,无痕体内还有一种毒,我目前也没解药,还需要研究研究。”

苏落亭身形一滞,以为大小姐也没办法了,正要悲痛大哭时,又听大小姐道:“我这里有普通的解毒丹,你每天给他服下一粒,可以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毒。”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必将解药送到!”

苏落亭脸上悲伤的表情还没收回去,就听到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本想笑,可表情一时半会儿扭转不过来,看上去颇为滑稽和别扭。

若是平时的棠溪越琰,早就哈哈大笑了,但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笑不出来。

“南宫杏晚在哪?”

苏落亭立马回答:“在后院柴房。”

棠溪越琰转身就出去了,萧若风看她怒气冲冲的样子,怕她冲动,也跟着出去了。

“越琰。”

棠溪越琰顿足,转身面向他,挑了挑眉:“你要替杏晚求情?”

萧若风笑了笑:“并不是。”

接着,他取出手帕,递给棠溪越琰:“擦擦额头的汗吧。”

棠溪越琰有点犹豫,最终还是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伸手接过手帕,擦去额头的汗。

“多谢。”

她低头看了看沾上汗渍的黄色手帕,抿了抿唇道:“等我把帕子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

“好。”

棠溪越琰把帕子塞进衣袖里,抬脚继续杀向柴房,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的人大声叫嚣道:“你们这些混账!居然敢把我关进柴房!等我告诉姑姑,定要把你们所有人都赶出济世堂!”

闻言,棠溪越琰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窜了起来,她一脚踹开柴房门,朝南宫杏晚勾唇冷笑。

“无痕救了你,你以身相许不成,居然恩将仇报,给人下毒,谁教你的,嗯?”

当骂得正起劲的南宫杏晚看到来人是棠溪越琰时,瞬间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所有话都卡在了嗓子眼,身子还微微发着抖。

真不是她怂,作为家里的幺女,所有人都宠着她顺着她,姐姐对她虽然不是百依百顺,却也不会真的收拾她,但这个表姐是真的会下狠手折腾她啊!

棠溪越琰每靠近她一步,她就瑟瑟发抖地往后缩一步,只是她背后本就是墙,根本退无可退,只能一脸惊恐地望着笑意森然的表姐。

“表……表姐……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南宫杏晚按照以往在家的习惯,下意识地开口认错,只要她认错,爹娘就会心软,就不会责罚她了,但是她忘了,棠溪越琰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

棠溪越琰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咱们姐妹俩多年未见,想来,你已经忘了我的习惯了。”

“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想起来的。”

话罢,她一边从衣袖里掏出药瓶子,一边踱步来到南宫杏晚身前蹲下,笑得一脸温柔。

“既然你这么喜欢给人下毒,那表姐也给你下个毒,你要自已解哟,不然……”

未言尽的威胁,让南宫杏晚脑海里飘过无数个猜测,她越想越害怕,最后直接崩溃地哭了出来:“表姐,我错了!你饶我了我吧……”

棠溪越琰假装没听到,趁她张着嘴嚎啕大哭时,眼疾手快地把她新研制出来的毒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南宫杏晚哭得更崩溃,更伤心了。

棠溪越琰瞥了眼哭得涕泗横流的小丫头:“我解你的毒,你解我的毒,很公平。”

“你制毒天赋比我好,哪里公平了?”南宫杏晚伤心欲绝地质问。

“所以我才帮你进步嘛。”

棠溪越琰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出去了,吩咐医馆的人不用关着她了,给她找个房间,让她自行解毒,就潇洒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