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昨日还是桃花夭夭,今日已是小荷初绽,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五月末的京城已经有些热意,永安也越发惫懒了,轻易不肯出宫。
只是这一日却早早就端坐好,梳妆也都是耐着性子。
“难得公主今日有兴致,就让奴婢给您梳个清爽些的飞仙髻如何?”采青一边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永安的一头乌发,一边说道。
采青绾发的手艺,不知让多少宫女羡慕,有些妃嫔公主,还派了身边的丫鬟专门找她学,只可惜永安平日里倒不太注重这些,近日里更是喜欢赖床躲懒,她都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这下好了,可算是能好好展现展现了。
永安从镜子里看着采青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情,不忍让她失望,拒绝的话到了随便又打了个转儿:“行倒是行,只不可太隆重了,簪子那些就少用些吧!”
“是。”采青说着,手上也开始动起来,心里却不由感叹,公主实在是体贴又善良。
今日是姜家姑娘及笄,公主必是怕自己打扮太过出众,抢了姜姑娘的风头。
自古以来,哪里有公主顾忌这些的,就好比永康公主,每次出宫,不管去哪里,都是打扮得隆重至极,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公主。
这边准备衣裙的竹青,听了永安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就将原本拿出来的桃红色衣裙收回去,换成了颜色更清浅些的杏色与蓝色相间的襦裙。
威武将军姜衡多年来一直都驻守陇西,守得一方太平,在大卫也是赫赫有名的,姜夫人也是名门望族出身,二人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姜能,女儿便是姜晴。
守关虽然辛苦,但是夫妻俩一直将姜晴带在身边,一家人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然日子久了,姜夫人也发愁,儿子性格单纯憨厚,就是话少了些,倒也无妨,只是在边关长大的女儿,性子太过活泼,言行举止虽不至于太失礼,但是放在从小被教导各种规矩的一众大家小姐里,还是拿不出手的。
如此,怎能寻得好的夫婿?
姜夫人愁坏了,趁着这次回来,说什么也要把闺女的亲事定下来。
所以这次姜姑娘的及笄礼,姜夫人拼着姜府的脸面,恨不能将全京城的名门贵族都请了来。
此刻姜府门口车水马龙,将军夫妻二人并长子姜能,都在门口迎接宾客,好不热闹。
等到永安的车驾到的时候,门口早就没有了下脚的位置,幸亏姜夫人早有准备,吩咐人抬了轿子,将公主直接迎到了姜晴的院子,俩姐妹好说说话。
吉时一到,繁复的及笄礼就开始了,永安这次可不是白来,她是以赞者的身份来参加的,所以也偷不得懒,一套流程下来,除了紧张和兴奋,更多的是疲惫。
“这也太累了,早就与母亲说过,不必如此麻烦的。”刚回到房里,姜晴一不顾形象的躺倒在床上,累得恨不得直接睡过去。
永安也好不到哪里去,斜靠在姜晴的身上,说不出话来。
只是才刚缓了一会儿,姜夫人就派人来喊姜晴,又不断有人来给永安请安套近乎,两个人对视一眼,知道是没办法躲了,只好收拾收拾,堆起笑脸也出去应酬应酬。
威武将军虽然是个粗人,奈何娶了江南孟家的姑娘,这姜夫人就是孟家这种世家大族精心教导出来的,不仅待人接物挑不出错来,在料理家事方面,更是一把好手。
这不,才回来没多长时间,这威武将军府就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园子里的景色很是迷人,再加上现在本就是初夏时节,花红柳绿的,看着舒心极了。
今日因着姜晴及笄,这园子显然是又被精心打理过了,三步一景,让永安看得入迷,干脆找了处没人的亭子,坐下来喝茶赏景。
裴世清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永安又似身处无人之境似的,懒洋洋地一手撑着小脑袋,一手拿着茶杯,双眼看着远处的景色,发呆。
是的,这一次倒是没有梦魇,却是发呆。
裴世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本不想开口打扰,哪知身边的姜能却先开了口,“不知公主殿下在此,实在是失礼。”环顾一圈,除了公主和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之外,没有看到旁人,当即皱眉继续道,“公主乃贵客,是姜府怠慢了,请公主恕罪!”说着竟还要跪下行礼。
“别!”永安吓得脱口而出,来不及拦着他,又不想他真的行了礼,连声音都大了起来,说完之后,讶异于自己竟然这么大声说话,赶紧又捂住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无辜又委屈。
永安这一喊,倒让姜能一时呆住了,等到永安走近之后,还没缓过来。
永安伸出手在姜能眼前晃了晃,又不解地看向裴世清,“这是被我给吓着了?”
裴世清笑着摇头,轻轻推了推姜能。
姜能从刚才偶遇公主,就已经觉得紧张,不知道如何接待这样的贵客,又觉得让公主一人在这偏僻凉亭闲坐,实在是太过怠慢。
可公主不让自己请罪,现在还走到了自己面前,姜能不是没反应过来,他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这永安公主平日里也来过几次姜府,只是自己却从没遇到过,毕竟男女有别,此刻精致又美丽的小公主,身着杏蓝色的衣裙,歪着头打量自己,一脸的好奇,就像邻家妹妹一样,没有半分架子。
姜能感觉自己的汗都要流下来了,只好低下头道,“在下没有被吓着,在下只是觉得,不该如此怠慢贵客。”
“今日到府上来的宾客,都是将军和将军夫人亲自下帖请来的,自然都是贵客,我又有何不同?”永安继续问道。
“可是您是公主……”姜能接道,到府上来参加小妹及笄礼的,自然都是姜府的贵客,只是这贵客与贵客之间,也有身份的差别啊。
“我再是公主,在裴夫子面前,也是学生,有夫子在的地方,我一个学生,怎敢称贵客?夫子都在这里看景,我自然也可,若是怠慢,那也是先怠慢了夫子。”永安说着,转向裴世清,一本正经地问道,“裴夫子可觉得怠慢了?”
“如此佳景,让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可遇而不可求,怎么说是怠慢?”裴世清摇摇头,配合道。
那么多皇子公主、公子小姐,都尊称自己一声“先生”,偏这永安公主,一口一个“夫子”,喊得倒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