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随着宋稚的马车一起回到了宋稚的府上,一进门就闻到了很浓的一股药味。
宋稚带着洛嘉来到了自己平常接客的房间,而自己则回去换了身衣服。
“将军,您该喝药了。”
宋稚刚坐到洛嘉对面,一位家仆就端来了一碗浓黑,还散发着一股苦味的药。洛嘉看到药的那一刻,心中就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很难想象宋稚是怎样每日都喝下看起来都吓人的药的。但是很快,她的情绪就变成了心疼,他看着宋稚面不改色的喝完了碗中的药,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苦吗?”
洛嘉情不自禁的问出了口。
宋稚也没想到洛嘉会问这个问题,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不苦。”
“宋将军骗人,这药我看着都是极苦的。”
洛嘉并不相信宋稚说的话。
宋稚听着洛嘉的话有些好笑,苦笑道:“每日都喝的东西,哪还尝得出什么滋味。”
这次轮到洛嘉说不出话了,她想要安慰,可是又知道自己的安慰根本是无济于事,也不能减少药的苦性。
“在墨城时,我答应宋将军教你写字,”洛嘉转移了话题,“宋将军今日可有兴趣?”
宋稚也想到了那日洛嘉给自己读书的时候,讲起了她的字是先燕王教的,所以自己也顺嘴说了一句日后定要请教请教。宋稚没有想到洛嘉当真了,但是能够借着这个理由和洛嘉多待一会儿,宋稚自然也是十分乐意的。
“只要公主愿意。”
宋稚本来还因为虚弱而毫无血色的嘴在笑起来的那一刻终于复现了一丝血色。
宋稚带着洛嘉来到了她的书房。
宋稚的书房一看起来就是不常来人的地方,只有一排仅有几本兵法书的书架,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但幸好的是,至少砚台,毛笔和宣纸都还一直备着。
洛嘉满怀好奇的跟着宋稚走了进去,打量着整个书房。
“宋将军平日里不爱看书?”
“我在军营的时间更多,”宋稚看着自己这个空空如也的书房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继续说:“不过,比起看书,我更爱听书。”
宋稚说完后又有些期待和谨慎的看向了洛嘉的方向,不过洛嘉似乎并没有听出宋稚的言外之意。
“确实,那以后我日日来给宋将军念书可好?”
洛嘉简单的看完书房的布置之后,又走回到了宋稚的身边。
“好。”
又一次没有收到宋稚的拒绝,这让洛嘉十分开心,她感觉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在墨城的那段时间。
洛嘉开心跳着走到了书桌旁,把要用的东西都摆好,招手让宋稚赶紧过来。
“宋将军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宋稚忙应了一声,也慢步走到了洛嘉的身边。
洛嘉捻起毛笔,准备下笔时,又转头看向宋稚。
“宋将军想学哪一句?”
宋稚读过的书并不是很多,唯一有点印象的还都是洛嘉在墨城时给自己读的诗句和文章。他努力的回想着洛嘉曾经读过的句子,终于想到了一句。
“就你上次没讲完的吧,”宋稚一脸温柔的看着洛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句啊,”洛嘉的脑海中也马上回想起了这句话,她想了一会儿又说,“这句不好。”
“为什么?”
宋稚并不知道这句诗的含义,但是他第一次听起来只觉其中表达的情感之深刻。
“一个人得相思太痛苦,思而不得更痛苦,”洛嘉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摇了摇头,“如果郎有情妾有意何故如此相思,若是我定会不顾其他,追寻所爱。”
宋稚对于诗句是半懂,但是对于洛嘉说的话却是深深记在心里。他接着洛嘉的话说了下去,“相思太苦,还是常伴实在。”
“既然如此,那就不写这一句,公主可有喜欢的诗句?”
洛嘉看着宋稚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拿起笔写了起来。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宵好像郎边去。”
宋稚随着洛嘉一边写,一边读了出来。
“这是何意?”
洛嘉被问时突然有些羞红了脸,她不知道如何向宋稚解释。
“左右就是有情人终相见的意思,”洛嘉模糊的说了一句,“好了,我写完了,该到宋将军了。”
宋稚被洛嘉一把拉到了前面,一脸茫然的接过了洛嘉塞到自己手上的毛笔。
“可是我不会写,还得公主先教我。”
“也是,我差点都忘了。”
洛嘉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绕到了宋稚右边想要试图抓住宋稚握住毛笔的手。但是宋稚的身形实在太高大,洛嘉完全被宋稚挡住了,根本看不到书桌,更别说越过宋稚的后背,握住宋稚的右手了。
“宋将军,你太高了,我看不见。”洛嘉在宋稚的身后几经尝试之后放弃了,终于缓缓开口道。
宋稚本来也还在纳闷怎么洛嘉这么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听到洛嘉说出的理由后,他竟有些不好意思。
“不如宋将军坐下吧。”
洛嘉说完之后就示意宋稚坐到椅子上,但是宋稚还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下。
“宋将军若是再不坐下,我可就教不了了。”
洛嘉见宋稚迟迟还未坐下,于是打趣道。
宋稚却并没有认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太珍惜有正当理由可以和洛嘉待在一起的机会了,所以马上就坐了下去。
洛嘉看到宋稚的动作之后,开心的暗自发笑。她再一次走近宋稚的身边,微微俯下身,用自己的手轻轻地抓住了宋稚一直紧握毛笔的手。
洛嘉靠近宋稚的那一刻,宋稚再一次闻到了熟悉的洛嘉身上独有的芳香。这股香沁入他的全身,五脏六腑,安抚了那些本来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宋稚只觉宁静和舒适。而当洛嘉那只快小自己一半的手触碰到自己手的那一刻,宋稚才觉一阵刺激。他的整个人瞬间又脱离了刚才的舒适,开始变得紧张,不敢乱动。
洛嘉的手比自己的手柔软很多,宋稚担心自己常年打仗形成的手茧会弄得洛嘉不舒服,他偏过头想要观察洛嘉的表情。但是见洛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宋稚也就没有继续多想了。
“宋将军不看着纸,看着我干什么?”
洛嘉被宋稚突然的回头弄得有些害羞,这样近的距离让洛嘉的脸也瞬间变得通红。
宋稚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妥,于是赶紧回过头,但是他没有回答洛嘉的话。
洛嘉也没有继续说了,她本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而说的。
窗外几声啼鸣为屋内安静的氛围增添了一些生动,不至于让整个空气过于寂静。
二人一个坐在椅子上握着毛笔,另一个站在一旁握着前者的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寄托自己的情感的诗句。一字一句尽显热烈真情,却又一一藏于纸上,无法直接穿透入另一人的心中。
殊不知,这是否也是一种相思。
洛嘉的动作慢,宋稚的动作也跟着慢,洛嘉的动作轻,宋稚也跟着不敢用力。两人都在通过仅有的接触悄悄地感受着对方,默默的调整自己的动作,好让对方不那么紧张。
不知不觉间,这句诗又一遍写了下来。
洛嘉写完之后就慢慢地松开了宋稚的手,语气变得轻柔。
“宋将军,看看怎么样?”
而宋稚却愣神在了洛嘉松开她的手的那一刻,他还在感受洛嘉留在自己手上的余温,回忆刚才好像只有在梦里才会有的场景。
洛嘉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宋稚的回答。
“公主教的,自然是写的好的。”
“那我再多教你一些。”
洛嘉听到宋稚的肯定,语气也变得喜悦起来。
于是,宋稚拿着毛笔一笔一划的写着洛嘉刚才教的字,洛嘉在旁边细心的一处一处的指导更正。宋稚学的慢,洛嘉也就说的仔细。
一笔两人,细语着墨,安宁又美好的平淡生活也不过如此
时间过的很快,宋稚的身体并不足以他支撑这么久,后面的时间他都是咬着牙坚持下去了。
“公主,不如今日就到这吧。”
宋稚犹豫了很久,终于说了出来。但是就算他在能忍,也还是轻轻咳了一声。
面对宋稚突然的开口,洛嘉有些意外。她还沉浸在和宋稚一起的温柔时光里,并不急着,也不想,更不舍抽离。
可是,她留意到了宋稚突然的咳嗽,她开始再一次看向宋稚。宋稚的脸色好像比刚才虚弱了一些,额前也有几颗细小的汗珠,洛嘉知道宋稚的伤口又开始疼了。洛嘉知道宋稚的意思,也没有再继续说着不想离开的话语。
“好。”
洛嘉说的轻缓,但是眼神却满是对宋稚沉重的关心。
洛嘉在离开时突然想起了自己要给宋稚的东西。
她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袋子,递到了宋稚的面前。
“这香是安神的,能够让宋将军睡得好些。”
洛嘉本来想说这香能够让宋稚能够不用被疼痛折磨的那样痛苦,但是她知道宋稚不想让自己知道他还在忍受伤口的疼痛,所以也就换了个说辞。
“多谢公主。”
宋稚努力抬起手接了过来。
“我明日再过来。”
洛嘉上马车前还有些不舍的回头看着宋稚说着。
“好。”
宋稚回给了洛嘉一个安心的微笑,这样洛嘉才放下心来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