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大本堂。
“殿下，不知老朽可否跟着一起听一节课？”宋濂对朱标问道。
对这个新来的讲师着实觉得好奇。
顶着太医院属官的官衔，就能让朱元璋安排来给朱标讲课，也不知道这人是否真材实料。
朱标对宋濂行了个礼“自然可以，张师不懂课作规矩，有宋师监督也是好事。”
又和宋濂聊了几句，朱标便回到座位。
朱棣朱棢等人则在一旁昏昏欲睡，看得出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
一名小太监突然喊到“张属官，张中正到。”
小太监喊完，朱棣等人便强打精神抬起头来。
却不料一抬头看见的却是一名少女走到课板之前，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卷地图挂在了课板之上。
宋濂皱了皱眉，有些不爽女子进入太子学堂。
只是昨日二狗太监刻意派人提前通知了宋濂，告知了宋濂神鬼授课，虽然宋濂不太相信，但是毕竟带了陛下的手谕，自己不信也不行。
当地图挂好之后，张中正缓缓从地图中飘了出来，身着宋濂同款的太傅衣着，面带微笑看着眼前震惊的众人。
没等张中正显摆够，就听朱标轻轻咳嗽一声，张中正这才回过神，轻轻开口说道“大家好，我叫张中正，各位可以叫我张先生，或者张师。上课！学生们好。”
几名皇子互相看了看，显然还没回过神，倒是朱标先行开口“张先生好。”
几名皇子听见大哥先说话，这才回过神，一起开口说道“张先生好。”
张中正看着眼前坐的端正的各位皇子，心中一股没来由的骄傲感油然而生。
轻咳一声，张中正决定第一节课先给这群皇子学生整个大活，好让他们记住自己“四书五经是宋大儒的课，史记春秋也有别的老师为各位皇子授课，既然如此，我的课堂上便教轻松一些吧。”
“各位皇子，上课之前我们先做个幻想游戏，题目便是【可能导致大明灭亡的原因】。各位皇子可以好好想想，想好了就举手回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着实有点接受不了张中正这刚上来就给自己整的大活。
只见此时朱标等人正低头沉思，朱棣倒是反应迅速，最先举手说道“先生，导致大明灭亡的唯一可能便是天灾。”
众皇子目光随即向朱棣看去，张中正笑着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历朝历代，皆有数之不尽的天灾。可是真正导致朝代更替的原因却从未是天灾，所以这个回答只能说勉强及格，可以给你六分。”
说完，沈云卿便在课板上用炭笔在白石板上写下朱棣六分。
朱棢这时见状也举起手“导致王朝灭亡的原因很多，归根到底无非两种，造反以及外族入侵。大元便是如此。”
张中正同样点点头又摇摇头“无论哪个王朝，强盛时都可以将外族压着打，哪怕武将口中的弱宋当时也能和金国掰掰手腕。至于造反，若是国泰民安，又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干造反呢？”
“所以，三皇子的回答不能说差。但是也谈不上好，只是表象，却不是根本，同样六分。”
朱标沉思缓缓起身回答道“因为民心，因为皇帝。若是皇帝软弱，大臣庸碌，便使民间灾祸横行，百姓民不聊生。百姓食不果腹，若遇天灾则会导致更多的人成为流民。长此以往，反复几次之后，一个王朝便会颓废，直至被异族入侵或者被百姓推翻。”
张中正笑着看向朱标，然而还是摇摇头“可以说距离答案很接近了，倒是还是有些距离，所以只能给太子殿下八分。称得上优秀，却算不得最好。”
说完，张中正又看了眼朱樉，却发现他并没有回答的想法，想了想以后他归根结底还是当个王爷，又不是当皇帝，愿不愿意听都看他自己的吧。
想到这，张中正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自古以来，我华夏大地的根基是什么？”
“是帝制？是书同文车同轨？还是儒道法佛这些大家？”
“都不是，或者说这些都是从根基上衍生出来的璀璨宝物，却依旧算不上最重要的根基。”
“可能各位皇子殿下会觉得很疑惑，儒家经典传承千年，算不得华夏最重要的东西？始皇帝创造郡县，开启帝制。也算不得最重要的东西？”
“能这么想，便是因为，各位皇子看待问题时缺乏了一些，刨根问底的想法。”
“我也不再卖关子了，我便告诉太子殿下，各位皇子，我华夏大地最重要的其实是农民。”
“始皇帝创造帝制，开创郡县，可谓是功盖三皇五帝，但是没有农民，他偌大的秦帝国依旧会分崩瓦解。”
“有名人言，天不生孔子，万古如长夜。可若是没有农民，他孔子也只能落得在野外苦苦挣扎，靠天吃饭的猎人而已。”
朱棣这时举手问道“张先生说农民很重要，这点孤很认同，可是将其归结到‘最重要’这一点，是否有些夸大。”
朱标听着，没有说话，却也点了点头。张中正闻言笑了笑，语气不急不缓，从容不迫的回答道“不过分，不夸大。甚至语言的描述过于不够彰显这个群体的伟大。”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作为最基础的生产者，农民创造了远远超过他们所要消耗的资源，而这一点是其他行业远远比不上的。”
“可能你们会好奇，难道织布的女人，做工的木匠，他们都比不上农民？没错，他们确实比不上农民。”
“产出这一点不能只看价值多少金银铜铁，还要看更多，更容易被忽视的点。”
“即是，能创造多少，可以被掠夺的时间！”
“这就是农民最伟大，也是最无奈最可怜的地方。”
“王公贵族为何是王公贵族？是祖上积德？还是聪明贤惠？都不是，是因为有无数农民的时间被他们掠夺占有，所以才会诞生王公贵族这个阶层。”
“如果没有农民，孔子岂有时间说什么论语？始皇帝岂有时间做什么大一统？无不是在丛林中捕猎，或是自己下地刨食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