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狂热正在袭击,让人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一切动作都变得迟缓而僵硬,又是一个怀念现代的日子。

对于那张纸,阿碧毫不在意,即便似乎后面透露着某种特别带劲的使命感的传奇故事,对于她而言,自己的危机才是要紧事情,拖延症是一定要到紧要关头的瞬间才愿意去执行。没错,这的确是性格的污点,但也正如老头所说的“你觉得对就行”,任何都是最好的安排,只有休息足够了才能够真正地开始。

阿碧抬着微隆的肚子,到窗户边上往外查看,眩晕的太阳将土地照得明晃晃地刺眼难忍,不知疲惫的人们穿梭其中还在寻找春竹的下落。若是再也找不到了,阿碧也会继续忘记她的名字——毕竟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剧本里的不存在的人物。阿碧不得不对那些奔走的人们感觉到了悲凉和伤心,在这边究极一生到底为了什么呢?一切都是为了表演和酬金的剧本,一个个炮灰的努力都只是为了完善剧本的厚度,真正人家在意的是位高权重生活充满曲折从小不受待见的大小姐们的故事。剧本里的故事在第二集之后就离开了这座偌大的宅邸,去往心爱之人的住所,展开了先婚后爱的美妙成长故事。

春竹一个人到底有什么重要的,还要兴师动众地去找?到底有什么重要的,难道是间谍的重要情报?还是假借一个低贱的婢女,其实是为了寻找隐藏在宅邸之中的逆贼?恶鬼?要是没有这些,在现实世界无法动摇观众的钱包,没有伤害和悲苦无法让角色变得充盈,每天只知道谈情说爱的姣好艺人让所在职场的拼搏成为空谈却也是极佳的卖座产品。人终归是要拥有逆境才会选择改变现状,毕竟心里对的声音非常弱小,那像是掉了的头发飘到了手臂上那般轻巧。但是万一挪动了半寸,就是无法忍受的瘙痒,但拖延症的影响之下,这一切必然需要头发的隐身和蚊虫的飞扬才会让人想要拿起花露水喷一喷止痒。事情的严重性危及到人的安危的瞬间,就是动力爆棚的时候。

可是每个人的选择都会是准确而实际的吗?总有人会站在命运的岔道之中,一念之间天堂地狱,哎呀,又要忘记春竹了。她到底去了哪里呢?不管她,反正现在对于自己而言,只有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冷漠又无妨,有本事的才会去拯救地球,反观他自己也是破破烂烂无法缝补,或许失去才是王道。可是春竹的失踪,为何对阿碧自己毫无波澜可言?或许动摇的是那个递来纸条的神秘人,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才来寻求帮助呢?

或者是说,下一个就是我呢?阿碧想着,关上了窗户阻断了外边传来的热气,这让喘不上气的氛围,令人无法认真思考下去。一来一去的全部都是矛盾的结论,纠结于他人的思想都是空谈,你根本无法通过猜测明白对方,无论表面上是友善还是冷漠,总有一些人性的纠结让人物立体而复杂。

但一直以来,作为李尔兰这个演员的身份,她所理解或者说她所演绎的角色都是那种单一的模样。恨只因为踩了自己一脚,爱只因为对方好看,笑只因为说了一个笑话,没有厚度的灵魂虽然美丽,但却空洞荒芜,能说的话题只有张三李四的八卦和自己下的多少苦工和拥有的一切物质。

或许初见都是奔着表象,但时间过去了人们永远都是在孤独。因为根本是类似的人物,从左边看到右边,只能见证自己的稳定和均衡成长。除了那张让人看到腻的脸蛋,偶尔通过神秘手段修正一些神作的缺陷,从内到外都完完全全还是那个无聊乏味的自己。因为不愿意精进,人们只能投身在酒肉之欢,那种只要物理刺激达到极致的欢愉之外,剩下的都不需要多加思考,反正到达顶峰之后就会断片,还会拥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假意友人——虽然他们时常更替,但是又有谁会记得他们的名字?人生得意须尽欢,将汤水灌入灵魂,世界虽然污浊而遗憾,但却也肆意妄为了一番。

谁知道身后到底有没有天上派来的使者谨慎负责地帮你记录人生的功德呢?有的话又如何呢?反正都是下辈子要偿还的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反反复复的人生越来越复杂棘手,因为那些世代的精华照单全收之后,剩下的只有磐石一般的辛苦。无所谓了,阿碧坐到床上,双手打开往后躺下,像是伸懒腰一样的姿势让人格外愉快,但是很快床单的热浪却也将烦躁带回给了阿碧。

烦死了。什么才是如意的?难道人生没有什么捷径可以一步登天呢?

幸福像是奢侈的生意,只有早出晚归的耗费才会获得些许金钱的肯定,你要人对你好,却要不计后果的付出,更不管是否对方会不会对你倒打一耙?这种高风险的买卖让人害怕而拒绝,你怎么会知道对方的友善是不是为了更好地把磨得锋利的长剑刺入你的喉咙?

无论是命运的骰子,还是老头的大笔一挥,阿碧的生命就是这般的冷静而平和地,不问意愿地被推入剧本的火坑。虽然一切都是某个作者虚构的假象,但在这里经受的一切痛苦和磨难却也是真切的伤疤。故事在手中游走的按键中成为真相,四处繁忙的人们却也是真正的苦难。阿碧忽然很想要走到外面去,像个疯婆子一样诉说着这个剧本世界的真相,让所有人都停下来,去往自己喜欢的地方,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如此这个世界就会瓦解成为散沙,剧本也不再存在。诶,或许,这就是她能够逃出这里的方法。

但是损失的预计也会很多,还没成功回去却被大家五花大绑捆在户外接受太阳的炙烤,外头的热浪让人头晕,阿碧才不会傻傻地站在外面,跟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们诉说着他们根本不会相信的事实。上一个这么做的人肯定死了,无从质疑,你必须遵从对方的命运走向,多说了一寸任何的问题都会向你奔腾而来,自己去悟吧,这根本不是草芥之辈应该掺和的事情。

但是消极避世从不慷慨的人们也只会越来越自我,但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因为他们越来越贴近自己的灵魂,那个冷涩孤僻而独立的个体。所有深山老林的住户都是为了自己而搬家,也是因为很多人来有礼貌地邀请多次才会回到人间。阿碧总觉得自己在热浪之中的思考犹如坐在瀑布下面悟道的智者一样,通过屏蔽其他的刺激和感知,单单让思想运作,形成自己一脉的学问。或许回去之后就可以写书赚钱了呢?

好想要去泡冰水,吃西瓜,吹空调,曾经冰冷的购物中心是自己的庇护所,现在却只能够生存在这座再热一点就可以着火的木头房里。

我要出去!不仅仅是逃跑,我要向着未来那冰冷清爽的生活走去,我阿碧不是那个任人宰割、任由天气烤焦的普通人。

目前有个大的问题,要离开必须是要穿过外头的热焰,可是为了脱离苦海哪会有那么简单,对吧。阿碧每个行动一直以来都是毫无计划、格外冲动的,今日也是。

她不打算跟从那些世界里的规章制度,拿了剪刀扯着衣裤,修剪成了单薄的短袖和短裤,特别挑了一件深色的、面料比较硬的衣服。原来一切的烦躁皆源于厚重的里三层外三层,忽然,一阵凉意从门缝间传来,阿碧惬意地在桌前坐下,取了一杯清茶喝下。

今天这么累就够了吧?都想了这么多的事情,还做了一套适合的衣裳,作为一个孕妇的努力,如此这般,应该也就够了吧?

无来由的放松让阿碧想要睡一觉,曾经的豪情壮志变成了躺平青年。忽然她觉得眼皮有点沉重,她此刻只想要趴在桌上,蹭着石头花纹上的冰凉解暑放松。

快……快逃!

忽然这个念头像是鸡血一样灌入她的脑海,阿碧噌地站了起来,微微喘着气,鼓胀的肚子失去了衣服的支撑接受引力的洗礼。似乎比刚才看得,肚子又圆润了一些。

到底是谁叫我逃?叫我逃到哪里去?为什么没有一个npc告诉我,给我一张地图指明方向,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办?

忽然,新衣服的舒服不再令人满足,反而似乎被填满了更多的空虚和慌张。双手的颤抖实际上却是兴奋的战栗,似乎上了创造的瘾。阿碧不想也不要再继续满足下去,因为只要自己静止,看似完美的平衡总会是缺角一块,毕竟自己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者说,她必须要抢回自己的世界。可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却要央求别人提供,如此浑浑噩噩的日子,只能够在逆来顺受里,折中地选择不那么疼痛的部分接受。文学不该悲痛,相反他应该提供更多的契机和动力让看故事的人触动而影响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这也是阿碧现在的祈愿和梦想。

离开!我要离开这里!一套衣服根本无法应付我!懒惰和安逸请从我的脑海里在三秒钟内消失!不想!不想再看到你们了!除了剥削和挖苦,那些人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

但是如果要走,一定要选一条阴凉的路走,外面临近中午的太阳实在是太可怕了,切开的衣服已经无法遮阳了。阿碧有点后悔之前的唐突,难道里面还要再穿一件长袖吗?不行不行不行,热死了,根本受不了。

阿碧开始回想自己曾经去过的任何地方,哪里黑去哪里,黑!黑!黑!奇怪,脑子用时方恨钝,阿碧只记得哪里都是人,基本都是敌人。突然有一种内心痒痒的感觉在里头蔓延,所见之地都是荒芜,好想家,好想回家!在这里的生活,好难受,不适应。奇怪,千年奇谈,怎么可能会想家呢?那两个,为了赚钱不惜让我孤身闯荡娱乐圈,却又喝酒开车错过我的人生的那些人们吗?不可能的事情,除了外婆我谁都不想,格外孤独的人生自然天成,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的围绕,反正我有粉丝,会在我的身边摇旗助威。

最多思念的是空调,除此之外无法理解自己的动摇,肯定是这样的,也只能是这样。

阿碧打算出门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够再来一次,再来……直到肺部有点疲惫了,无力挣扎了,她就出门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关上,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远处走来的两个拿着午饭的丫鬟,虽然那个方向才有阴凉,但是第一次做坏事的阿碧根本无法招架,瞬间的惶恐不安不得不改变了前行的方向。阿碧不顾自己身上的分量,转身就往反方向走去,那个更容易遇见长辈的地方,浑然陌生而无知的一切,正在眼前蔓延开来。

早知道就不跑了,一跑不就知道是要逃?如果慢慢走挥挥手说不定还可以缓和一下,让他们误会是自己要去找父母亲说话。失策啊失策,没办法,一步错下一步慢慢来就可以,既然开始了,就没有时间悲观了。最多是半夜踢被子在懊恼而已,不过那个时候我肯定在自己的豪宅里吹着空调踢。

走过短暂的走廊,进去这个门,就是更为雅致的院落,左手边是紧闭的二层楼房,右边和前面是对称的矮楼,之前来过,是同胞兄弟的住所。接着,沿着走廊延伸到右边尽头的大亭子,亭子之中有帷幔,装扮是茶屋的禅意模样。

点兵点将到底要去哪里呢?到哪里去才不会有死路呢?阿碧虽然是久经风沙的职场人,但是在逃跑这一块那可是毫无经验的软脚虾,此刻她觉得内急,双腿发酸只想要蹲下来。这种异样的生理反应让阿碧觉得十分地难堪和后悔,想要回家了,回到那个不需要努力的地方。

可是,阿碧是一个好胜的倔牛,除开自己的软弱,她更无法忍受被上一分钟的自己耻笑——居然害怕了,空调不是你可以吹的地方。曾经的自己装扮成少时欺凌的恶人,扯着嘴角的肮脏面孔只让人战栗而愤怒不已。那个散发着臭味的厕所,被锁在里面窘迫的下午,阿碧似乎现在可以闻到那样的味道。

她左右环顾,发现左边的味道淡一些,就是这里了,她和自己对话,上演着一个滑稽而真挚的镜子游戏,用着那些称不上办法的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没办法,无师自通的能耐只能让自己作为对手互相博弈,看着左手和右手,当下总有个比较偏向的一方,于是你总是会为了它放水,更加轻易地胜利——或许这就是独生子的独门秘籍。

走起!向着那不明所以的未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