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堂的日子已经三月有余,虽然在学业上时常抄书背记,从诗词歌赋到著作典籍,农政全书到四书六经,无不学习,但我仍甘之如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知识带给我的快乐,钰柳也是如此。夏季来临,伴随着酷暑,酷热难耐,街上开始售卖各式各样的冰品供人筛选,如瑶浆、蜜浆这类的甜水,还有雪泡梅花酒、凉水荔枝膏、浮瓜沉李这类冰食,人们对之更是爱不释手,几乎人手一份,以缓解这炎炎夏日的燥热。我们一行三人,同行归家,一路上街道热闹繁华,人山人海,老的少的都结伴出行,欣赏这热闹之景,好似生在太平盛世,实则政局暗流涌动。

一到家母亲便上来迎我们,“可算到家了,给你们留的冰食都快化咯”,我们急忙向膳房走去,看着母亲精心制作的冰食盛放在小巧精致的碗碟中,就知道母亲心中挂记着我们,许久未归家的思念在这一刻喷涌出来,眼泪决堤,却并未察觉,只是随着它不停地滴落,“瑶琴,你哭了”,钰柳说。我伸手去擦了擦,“没事,就是这冰食太好吃了,都好吃哭了”我说。钰柳和哥哥不约而同地笑了,我也笑了,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家中,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午时,我和长姊换上了凉爽轻薄的衣裤按照母亲的吩咐,拿着春季受潮的被褥、席子和冬衣到溪畔浣洗,凉爽轻薄的夏衣不似冬衣那么厚重,露出了少女光滑细嫩的肌肤,脸颊泛着淡淡的粉红,头上微微点缀的发饰也将少女们衬得可人,溪畔浣衣的少女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学堂学习的感觉如何呀?”长姊问道。我说:“挺好的,学到不少东西”。长姊叹息了一声,“唉,要是我也有你这种思想就不必听从父母的安排在家中学做女红,等着嫁人,可惜了”。我安慰地说:“天生我材必有用,长姊女红做的好也是一门手艺呀,开个铺子也是不错的嘛。”“哪个婆家希望自家的媳妇抛头露面呀,嫁人了还不是得在家相夫教子”长姊说。我气愤地说:“谁说女子这辈子的命运就指着嫁人了,我们自己也可以做想做的事,就算是嫁人也要和自己爱的人成婚,像父亲母亲一般相濡以沫, 那才算爱情。”不知是不是我说的话太过逾矩,还是引起了长姊的思考,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溪畔对岸,小溪缓缓流淌,迎风送来了一丝凉意,让人静下心来....许久,她问道:“那怎么样才能做想做的事呢?”我说:“比如说要做生意就需要资金和人力,这样才能保证生意的运营;再比如要做研究,就需要有渊博的学识,能够学以致用;还有就是要开作坊就需要掌握-项技术,能够生产出批量的商品等等。”长姊若有所思,问道:“你在学堂学了这么多知识,我们在家中开个扎染坊你觉得如何? 你有知识,我会女红和扎染,这样父亲母亲就不必这么辛苦了。”我说:“是个好主意,现在当朝天子国库入不敷出,诸侯富可敌国,大多作坊商铺多是为达官显贵服务,平民百姓温饱难以保证,我们可以低价买来裁剪剩下的余料制成好看的服饰和头饰出售,薄利多销,既能提高家里的收入,也是做了件好事,简直两全其美。”我和长姊一拍即合,加快了浣衣的速度,哼着小曲归家去了。

随即,我们便把想法告诉了母亲,母亲欣喜地说:“你们俩可真会想,特别是瑶琴晕倒后是愈发聪明了,净折腾这些新玩意儿,真不错。”我和长姊开心极了,本以为母亲会不支持,没想到不仅大力支持,还翻出了家里的陈年老布,有的已经泛黄,有的沾染了别的颜色,有的还发霉了....不过我通过查阅典籍发现漂白可以用洗白米泔浣之一日;沾染别的颜色可以用牛胶水浸泡半日,用温水浣之;发霉了可以以枇杷核捶碎为末,浸泡洗去即可,这些知识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在处理好这些旧布后,长姊开始跃跃欲试,颜色深的粗布被长姊用朱红、群青、赤金这些颜色的绣线绣上了凤凰、朱雀或是龙这类象征美好寓意的纹饰,颜色浅的素布则用扎染的方式,点缀上深浅不一的靛蓝,每件都雅致端庄,独一无二,不同于传统的西周服饰,更具有自己独特魅力,就像这时代的女子,正是芍药年华,风华正茂,却被困在家中一隅。此外我和长姊还到集市上收集剪裁余下的布条,将其制成精美别致的发饰,虽不似钿头银篦般华美精致,但仍能衬出寻常人家姑娘的清雅秀丽,让人心生欢喜。扎染坊刚开几日便生意火爆,这些新鲜玩意儿被姑娘们一传十,十传百的在镇上宣传开来,家家户户争相到坊肆选购,“请问有人吗?”我和长姊正在内屋扎染,一阵和煦轻柔的话音传入我们的耳中,我向前屋走去,发现是那日晕倒在河边送我回家的公子,我们四目相对,他看得出神,我敲敲桌子,问道:“公子何事?这坊肆多为女子之物,公子此番前来是为了挑选给女子的心仪之物?”“鄙人无意冒犯,还请姑娘见谅,休沐日姑娘上街游行祁某恰好走在姑娘身后,人群熙攘,姑娘的发簪掉落在地,被祁某拾到,小心跟随姑娘到此归还发簪。”祁祺回答。“谢谢公子,发簪本姑娘收下了,公子可否还需要挑选女子之物,不用的话,公子慢走吧。”“姑娘为何如此忌惮祁某?”祁祺问道。“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了这里卖的是女子之物,你一个男子久留此地,成何体统?”我说。祁祺听我说完便哈哈大笑,“若姑娘真是这么想,又怎么会到学堂与男子一同读书识字?姑娘定是觉得人人皆可如此才敢打破先例,出现在学堂之中,我说的对吗?”我不以为然地说:“是是是,公子真是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啊,如此厉害夫子知道吗?”祁禛笑笑,问道:“敢问姑娘芳名?”我回答:“瑶琴。”“不错,好名字,祁某先行告退”。祁祺说完离开坊肆。回去路上祁祺心里满是这个特别的女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心想:“如今的女子多是待嫁闺中,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未有过自我意识,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更不用说有要同男子一般一同进入学堂学习的前卫思想,她倒是与众不同,不仅聪明能干,还勇敢洒脱,真真是当代女娘们的榜样啊!”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她的面容,烟柳细眉,白瓷粉面,朱唇一绛,眼同水查,可谓是文采精华,观之忘俗,这个奇特的女子就这样在祁祺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休沐日结束,瑶琴和钰柳一同回到学堂,临别时母亲叮嘱道:“下次回来怕是要入秋了,秋衣多带些吧,别受了风寒。”我对母亲说:“知道知道,我和钰柳连不着。”“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你俩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不知道怎么玩到一块儿的。”我和钰柳相视一笑,和母亲告别后迎着夏日的炙热的晨光上学去了,路上百花争艳,鸟语花香,所到之处都是鲜花的芬芳,沁人心脾,一时间离家的惆怅竟烟消云散了,沉浸在这不可多得的美好之中。刚到学堂,映入眼帘的就是满树的果子,学堂里栽的李子树,樱桃树,枇杷树都结满了果实,让人垂涎欲滴,夫子正在院子里乘凉,我兴冲冲地走到夫子旁,撒娇地说:“夫子,夫子,果子都熟了,可真馋呀。”夫子说:“在家几日还没吃够?还惦记起我的果子来了,看你表现吧,若是课业完成的好就让你尝尝,完成的不好就每日给我在院子里打扫院子和晒果子吧。”身后的钰柳没忍住扑哧一笑,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还有点生气呢,气鼓鼓的进了书院,“还没人给我上课呢?我怎么精进学业呀?”我故意大声地说。谁知竟引起一片哗然大笑, 看着书院里座无虚席,我顿时涨红了脸,灰溜溜地坐到了座位上。上次休沐日前夫子重新给我们调整了座位,我和钰柳都是女子便被安排独坐,没曾想这次回来居然多了塾友,我定睛一看,竟是我的高中同桌一一辛源, 我差点没叫出声来,在高中他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仅科目门门A+,就连体育也丕落下,可以说是能文能武,不过就算是他也没能力挽狂澜我这个废柴的命运。“瑶琴,你来说说我刚讲了什么?”夫子说。我咻地一下站起来,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夫子,我刚走神了,不会..”。夫子说:“今日罚你抄书十遍,坐下吧,认真听讲”。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也在这,不知道他还叫不叫原来的名字呢?想着想着下课铃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才不至于后面的几堂课也落下。

一下课我就拉着颜璋、哥哥、钰柳还有夫子的其他弟子围坐一团,讨论起辛源,“欸欸欸,那位新来的同窗是什么来头?你们知道吗?”我好奇地问。颜璋说:“听夫子说是镇上的解元,到咱们学堂做学问的。”“啊?做学问?他这个岁数就做学问了,不怕老了没头发呀。”就在这时,祁禛悄无声息地经过我身旁,说了句“他人之事不可妄议,小心惹祸上身。”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扫兴,怎么哪都有他,肯定是嫉妒别人比他厉害。”“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我倒更希望学堂多来些厉害人物呢。”祁禛说。我尴尬地低下头,心想:“他耳朵怎么这么好,这都能听见,这下惨了。”后面的几天夫子布置了农耕作业,男女分组,钰柳和哥哥,颜璋和家中女仆莹绣,我和祁禛,本以为他会记恨于我,没想到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仅处处帮着我,就连态度也柔和了几分。“你去坐会儿吧,我来背草秸”“喏,手帕,汗都滴眼睛里了”“给你摘的果子,快尝尝甜不甜”....这几日与其说我是在体验农耕,不如说是在享受生活,因为大部分的活都是祁祺在做,我只需要负责观察和记录就好,想到这忽然一股暖流流经全身,脸上泛起绯红一片。

通过这几天的实践,我和祁禛发现要想粮食高产首先需要寻找适宜的土壤,可以采用有机肥、淤泥、沟壑等方式对土壤进行改良,其次再利用灌溉技术将雨水和河水引入田地,保持土壤的湿度和养分供应,另外还要提升移栽技术,这样才能培植出更为高产的种子。我们说干就干,开始通过不断的实验和实践,疯狂查阅典籍,历时六个月终于培植出20g耐寒、耐旱、抗病的种子,并顺利播种,我们都期盼着冬小麦的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