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碰,碰碰碰!”

敲击大门的声音打破宁静的清晨,东方泛白,城中袅袅炊烟升起,崔府朱红的大门前站满了人和马车。站在最前方的是三十余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她们身后是年轻力壮的汉子,他们扛着扁担挂着绳子,再往后是六十余辆马车。队伍井然有序,偶尔有马嘶声响起。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人打着哈欠出来,随即就保持着张大嘴巴的姿态,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

“都督府为小姐送些过冬的物品,请让开!”一丫鬟霸气的说完,挥挥手,众丫鬟抢进门去打开侧门,招呼马车往里走。

“来人啊,快来人啊。”守门人转身奔跑并发出惊恐的叫声。

早有护院和家丁赶过来,人声鼎沸,推推搡搡,伴随着“哎吆我的脸,哎呀我的鼻子,哎吆我的眼睛”的惨叫声,崔府前院一时间热闹非凡。

三十多个丫鬟都是许战天精挑细选的练武苗子,跟随许心如一同拜名师一同刻苦训练,身手绝非普通护院可比。一通挠下来,护院个个满面开花不敢近前,尤其是护院总教头被挠的最惨,两个眼睛都快被抠出来了,不停的冒着星星,不能视物。

崔家人很快就消停了,竹香领着众人来到后院的文长居,指挥众人打包的打包搬运的搬运,紧张有序。

不远处的文香居,管家和几个丫鬟跪在大厅中,他们脸上都被挠的鲜血淋漓。崔承业、李兰玉坐在当中,两个女儿站在两侧,崔萍萍则站在门口向外张望,急的直跳脚。

崔承业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李兰玉揉着大腿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泼妇,贱人!还是普儿有眼光,迎亲当日逃婚走了,这样的贱人谁惹上谁倒霉。”

“父亲,母亲,你们快想想办法呀,他们要把文长居搬空了。”崔萍萍转过身来急切的说道。

李兰玉也急了,“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崔家的半个家底都在那个楼里,被她抢去了崔家可怎么过呀!要不,报官,赶快让洛大人派人来制止。”

崔承业气道:“府衙在玄武湖,来去最快也要半个时辰,这个点上,衙役们都没上班,等他们上班人都回到都督府了。”

“进都督府也得要回来呀!都督府还能明抢不成?”崔萍萍顿足道。

“不行,我要去制止他们。”李兰玉说着就要起身。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管家叫喊道:“夫人,那帮人都是强盗,见谁挠谁,您去了要是给您挠个大花脸,以后如何见人啊。”

李兰玉又跌坐在椅子上。

“我去。”崔萍萍看着一箱箱的东西往外搬,心中滴血。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万千宠爱于儿子一身,崔普又兼聪明伶俐博学多才是崔家复兴的希望,崔家的好东西都往文长居里送。而她想要个好看的金首饰都会被母亲训斥,她心中早有怨恨。

“文长居的东西,我要四分之一。”崔萍萍大声说完,豪情万丈的来到文长居门前,“住手,你们都住手,许心如,你个贱人给我出来。”

“啪!”不知是谁甩了她一个耳光,她只觉半个脸蛋火辣辣的痛,耳中嗡嗡作响。想张嘴再骂,又是一个耳光声响起,她被打懵了。

“二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去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她不自觉的点点头,木然的回到文香居。

崔承业看着她两个脸蛋上的数道红手印,不由的数声冷笑,“许心如,你以为搬走就是你的吗,文长居的东西都有清单,我让你怎么拿走的怎么还回来,还要搭上你全家人的性命。”现在,唯有许家满门抄斩才能让他开心。

“既然阻拦不住,那就不要阻拦,让她们搬,咱们做好失物登记即可。李管家,你去把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请来,把那些风流才子小姐佳人也都请来,让他们参观文长居,看看你们的脸,把许家的恶行通告天下。”

“是。”李管家起身小跑着离去。

崔承业挥挥手,众丫鬟仆从都退出房门,他忽地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李兰玉的手,“夫人,别生气了,说起来也是好事。昨天咱们一逼迫,许丫头气疯了,这才失去理智抢家产。咱们的目的是让天下人知道她的恶行,现在,她自已的行为就已经让天下人知道了,这是自掘坟墓啊。”

李兰玉道:“老爷,这些道理我都想得明白,只是玉麒麟,还有我当年陪嫁的一些东西,离开崔家我总觉得不踏实。”

“放心,会拿回来的,我现在就去找洛大人商量,争取尽快拿回来。”崔承业拍拍夫人的手,起身离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崔家,整个文长居被搬成毛坯房了,一堆人围着指指点点。

金陵,乌衣巷。

浩浩荡荡的队伍前行,引得路人驻足观看,暗自揣测。

许心如和梅香坐在一辆马车上,窗帘掀开着,许心如注视着街边的人群。有衣着华贵的公子,有青衫泛白的学子,有灰色布衣的贩夫走卒,更有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些乞丐眼巴巴的望着豪华马车,有个小女孩看着许心如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她身边一个大男孩握住她的手喊道:“有钱人不会给咱们吃的,别做梦了。”那男孩看着许心如,眼中满是仇恨。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乌衣巷重回繁华高贵,为何还有如此多的野草生命。”许心如有感而发。

梅香道:“听说豫东大旱,颗粒无收,数十万百姓四处逃荒,来金陵城的逃荒者怕有数万之众。”

“我知道,朝廷赈灾百万,层层盘剥,到灾民手中不过万余两,这才是野草丛生的根源啊。”

“朝廷的事,哪有咱们说话的份。如今自身难保,还是想想如何洗脱老爷的罪名吧。”

许心如放下窗帘,不忍再看街边的凄惨景象,“梅香,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小姐,请吩咐。”

“我要赈灾,把从崔家拿出的所有财物全部用于赈灾,一文钱也不要剩下。”

赈灾!

梅香震惊之余,担心的说道:“小姐,崔家告状,要求返还他们的财物,咱们如何应对?”

“许家一家的安危,比起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何足道也。”

“是。”梅香突然就眼中涌出热泪来,她急忙别过头掩饰。

“一个原则,越快越好,不怕花钱,边做边完善。”

“嗯,我会尽快做好金陵城中难民的救助。”梅香答应着,用袖口拭去泪水。

“不是金陵城,我要整个灾区的赈灾计划,大概一百万两左右,不要超过这个上限。”

“啊!小姐,咱们哪来这么多钱?您真要把玉麒麟给卖了呀!”梅香叫喊起来。

“有何不可?把所有古玩字画都卖了,差不多够一百万。崔家想把我侵猪笼,我岂能轻易饶过她们,这是第一步先让她们大出血。”

“您还有第二步呀?”

“何止,拭目以待吧,惹我算是捅马蜂窝了,我让她们不得安宁。”许心如快意的说道。

都督府位于城北玄武湖边,曾是南唐皇帝御赐,比起崔府更加高贵气派。大门敞开着,有人引导队伍往里走,他们把箱子都堆放到前院一个空房子中,而后领取工钱从侧门离开,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马车停在大门前,许心如跳下来向一侧的贵妇走去,“母亲。”

“把崔家一把火烧了没?”许夫人语气愤怒,“要不是云田拦着,我点齐兵马把崔家给灭了。”看着柔柔弱弱,说出的话却霸气十足,犹如带过兵的女将军。

亲妈终归是亲妈,许心如内心温暖,上前牵着她的手笑道:“一把火烧了多无趣,我还要请他们看好戏呢。”

许夫人也抓起她的手,眼中满是爱怜,“看你这么坚强我就放心了,这事怪我,你爹说你是天生的将军,应该留在军中,我却不想你整天跟一大帮男人混在一起,坚持要你嫁到崔家,却害了你一生。”说到这里,眼中流出泪来。

“母亲何出此言。”许心如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不就是休妻,背上弃妇的名声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根本就不在意这样的名声,我不会活在别人的目光中,我会活出自已的精彩。母亲,您当年也是逍遥洒脱的侠女,怎会有如此世俗的思想。”

“活出自已的精彩,说得好!”许夫人破涕为笑,女儿的洒脱让她心安。

“云田姐。”许心如又牵起旁边一个年轻女子的手开心的叫道。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云田含笑回应。

“太想你们了。”

“一年回来三次,似乎也没多想吗。”

“那不是怪你没去看我吗。”

“我还不是想着练好武艺给你个惊喜。”

“你武艺有你口才这么好吗?”

“能陪您玩一会。”

说起武艺两人都有些技痒,一年没交手了,也不知道长进了没有。

看女儿如此开心,许夫人十分欣慰,“行了,你二人别一见面就斗嘴,我还有好些事情要问你呢。”说着向门内走去,许心如和云田左右跟随着。

“小成在后院门口被人杀了……”

“小成被杀了!”许心如有些诧异。

信使小成是家生子,父母都是都督府的仆从,小成年龄与许心如的兄长许心明一般大,两人遂成为玩伴,小成因此得到许家的重点培养,他也争气,成为许心明最得力的护卫。父母和妹妹最为此骄傲。

后院一个空房,小成的尸体躺在中央,旁边是他痛不欲生的父母和妹妹。

一刀封喉!

许心如看到伤口之后热血沸腾,她似乎听到游龙枪的鸣叫。安慰家人几句,她和云田出来。

“超一流的高手,云田姐,找到他,我的游龙枪要饮血了!”许心如想不通她为何会如此兴奋,或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

云田道:“已经安排人去办了,小姐,竹香昨天回来说她在路上碰到两个刀客,手里拿的是东海乌山国的长刀,武功很怪异,她怀疑两人是乌山鬼寇。”

“倭寇!”

“什么?”

“没什么。”许心如两相比较,总觉得这个世界的乌山鬼寇和她那个世界的倭寇相似。想到倭寇,她心中一动,急忙拉着云田来到书房中,摊开纸张画出一个武器阵型。

图形中最前方左侧是一个圆盾,右侧是一个长盾,长盾边上是一面旗子。两侧是六杆长枪,其中两杆长枪前段还画着几根横线,最后两个形状怪异的短兵器。

云田看着图形,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许心如讲解道:“这叫鸳鸯阵,共11人,前方左侧之人持圆盾,右侧之人持长盾,旗子是队长,居前或居中指挥,其后两人手持狼筅……”

“什么是狼筅?”云田问道。

许心如这才想起狼筅是明代才出现的兵器,“是一种特殊的武器,回头我画出图形让铁匠打造出来你就知道了。”说完指着图形继续讲解,“其后四人是长枪手,最后两人是镗钯手。”

“什么是镗钯?小姐,这些兵器你在哪里看到的,为何我从未见过。”

“严格来说,这不是兵器,是农民用的一种农具,我在崔府的柴院里见过,我看这个农具打起架来可攻可守,做短兵最为顺手,就拿来做兵器用了。”

“难怪,我看着挺眼熟。”

许心如把鸳鸯阵的要领给云田讲了一遍,让她组织亲兵抓紧演练。她则绘制狼筅和镗钯的图纸,准备亲自去找铁匠铸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