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祖母到
薛玉照例前往鹤寿堂内请安,还没进去,就听到了欢声笑语。
静云端坐在老夫人身侧,而沈凝坐在下首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瞧着她们。
薛玉心中有些佩服起沈凝来。
老夫人照样不给薛玉一个眼神,只一个劲儿的望着静云肚子,生怕飞了。
好不容易又有了,可不是要牢牢盯着,毕竟前头可是怀一个没一个,李家的长孙可要指望在这一胎上。
而静云垂着眼眸,似乎将注意力放在了肚子上。
薛玉淡然一笑,收起心思上前行礼,“请老夫人安,夫人安。”
老夫人并不看她,只抚摸着静云的肚子,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一张老脸因为笑,一团团的皱纹挤在了一起。
“悦心居都收拾起来了吗。”
老夫人口中的悦心居是她往年消夏的绝佳住所,如今给了静云住,可想而知对这一胎的珍重。
林嬷嬷跟着说道:“回老夫人的话,都已收拾稳妥,四姨娘今日就可入住。”
静云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面露犹豫,“老夫人一向苦夏,这悦心居微风徐动,有清凉之感,我怎可独居凉处,让老夫人忍受酷夏。”
葛老夫人怕热阖府上下都知道,每年的冰块有一大半都进了鹤寿堂里,冰块本来要价就不菲,老夫人要走了一大半,剩下的自然轮不到薛玉。
若不是前头五姨娘一连两次被害,老夫人也不会割爱,最重要的是悦心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就不相信还有谁会在她的眼皮下起歹心。
但又想起京城夏日溽热,一阵舍不得,却又不得不道:“你肚子里可怀着咱们李家的宝贝,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使得。”
这话说的静云笑意又深了一层。
薛玉这才注意到静云今日穿了一件牡丹花背心,正是出自她新开张的成衣铺蜀风坊,此材质轻巧薄如云纱,穿在身上凉意侵身,更有一番绰约风姿。
这料子可是蜀风坊的精品,薛玉记得要裁成一件背心,需要足足二十两纹银。
可真舍得下本钱!
薛玉不免看了一眼沈凝,她静静地坐在圈椅上双手交叠,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眉间却是冷若冰霜。
自从她的蜀风坊开张后,沈凝的流光阁可流失了不少客人,这又不免感谢卫阶,若不是他能弄到这些顶好的料子,一时半会儿也撬不动流光阁的这批老主顾。
城南的那个庄子看来也得早日运转上才好。
内忧又外患,沈凝能顺心才怪。
这时,老夫人才恍惚注意到她似得,冷冷的望了一眼说:“你能给咱们家煦儿做姨娘,已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切莫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前有姜芳如之鉴,希望你能安分守已,不然那姜氏就是你的写照。”
一番话,说的薛玉似有大过似的。
静云默默的从案几上拿起一颗枇杷漫不经心的剥着皮,仿佛前两日针对姜芳如的那场同仇敌忾的姐妹情是一场梦。
薛玉垂下眼眸,并不回答,只在一旁候着。
老夫人顿时没了趣,一心扑在她未来的宝贝金孙上,摆摆手这场请安仪式也就散了。
薛玉倒没什么感觉,金翘儿倒先替她委屈上了,“我替娘子鸣不平。”
薛玉笑说:“你是个好丫头,但你要记住这世间上只有弱者才会欺凌弱者,而欺凌者可不会因你一句鸣不平就能平息一切纷乱,只有自已强大了,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金翘儿紧抿着嘴唇,“道理婢子都懂,虽然咱们也算是有营生傍身了,可又有什么用,府里的人还是这般欺负娘子。”
“因为我们现在在他们的眼里如蝼蚁,蝼蚁是翻不起水花的,”薛玉笑着说,眼里却汹涌着狠意,“不过不到最后,谁是蝼蚁还未见分晓。”
“好了,这委屈我可不接受,”薛玉点了点她的鼻尖,“咱们努力挣大钱,日后让他们跪在你面前哭鼻子。”
第二天,薛玉带着银翘儿前往了她置办好的小宅院。
宅子里遍植榆树,故薛玉取名为榆园。
她的祖母也在昨日到达京城住进了榆园。
“我的囡囡,让祖母好好瞧瞧,”祖母贾氏一把搂将其入怀中,竟哭了起来。
薛玉开解一番,贾氏才用帕子拭去泪水,这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又含着泪道,“比在乡下时瘦了些。”
薛玉领着她祖母的手入座,看老人家精神饱满,这才回话:“天气热,饮食上不免清淡了些,便瘦了。”
两人说了会体已话,一壁又介绍了银翘儿,以及新来宅院的包氏和茯苓。
包氏和茯苓是薛玉亲自挑的,包氏稳重,茯苓聪明细心,用来伺候她祖母贾氏最好不过了。
“我昨儿个都听你的女使银翘儿说了,你在京城开了家铺子,生意竟是不错,京城鱼龙混杂比不得咱们乡下,你一个女子经营铺子万事要小心仔细为上,咱们不求富贵只求平平安安。”
银翘儿知她们二人有话要说,便默默带着包氏和茯苓退出了屋内。
贾氏这才说道:“我一个人过惯了,跟前不用人伺候,虽说这宅子不大,但我也没糊涂,这京城就连一颗鸽子蛋的地儿也要十金,咱把它退了,这些银子你好好存着,过几日我便回去,你且好好的在府里伺候好老夫人和大爷。”
贾氏已有六十年纪,因整日劳作,满头青丝如银看上去竟比同龄人还要老上好几岁,而府里的葛老太太年年保养就显年轻些,想到这,薛玉就隐隐作痛。
这一世,她要让她祖母长命百岁,尽享荣华。
她接祖母到此,就是要在跟前尽孝,没想着让贾氏再回去,因此有些事也没有隐瞒的打算。
薛玉一壁用帕子替贾氏擦去眼角泪珠,一壁说道:“祖母远路才来,已是劳累,怎么又要动身回去,这次孙女接祖母就是想让祖母在孙女身边颐养天年,以后,这里就是祖母和孙女的家。”
这一番话,贾氏听出了些不同以往的滋味,以前的乖孙女乖巧柔弱怎会说出这般让人感悟的话来,便问:“你说是不是在国公府上受委屈了。”
李家早就被褫夺了爵位,但乡下闭塞兼贾氏无人打听自然不知。
薛玉回道:“我说是,祖母应当如何。”
“你是我的孙女儿,我便是拼了命也要为你做主。”贾氏忙要起身,幸好薛玉及时安抚住。
“祖母放心,孙女儿没有受委屈,但李府却也不是个人去的地方。”薛玉突然掀起裙角跪在地上,眼眸清澄坚定望向贾氏,“孙女有一事想告知祖母,老夫人愚昧自私,大爷重利无情,大夫人佛口蛇心,李府人心不轨不是大家族之象,孙女打算日后脱离李家,还请祖母应允。”
当初贾氏能同意薛玉进李家,便是觉得她一旦去了她的孙女没有安身立命之本,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倒不如进了国公府,至少保得住衣食无忧。
可现在,薛玉和从前换若两人,变得坚强隐忍,定是在李府发生了什么,不然怎会性情大变,还做起买卖来了。
“阿玉,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薛玉坚定道:“是,孙女心意已决,还请祖母应允。”
“傻孩子,这是你一生的幸福,这事需你自已做决定,是祖母误了你,”贾氏扶起薛玉,看了一眼屋内陈设,转悲为喜道:“你在京中不过几年,这铺子便经营的如此好,你还需要知恩图报,若没有那位合伙人这铺子哪能在京城落地生根,哪日有空请了他来,让祖母也好好瞧瞧。”
这合伙人便是卫阶,省去了一些让贾氏起疑的事情,毕竟一个无甚根基的弱女子怎么能在京城做起买卖,还能日赚金斗。
薛玉回道:“祖母,我省得,”想起卫阶那厮,又说,“他是个大忙人,宴请的事改日再说。”
“好,好,不愧是我的孙女,从容有章,”贾氏看着自已的孙女越看越喜爱,转而又叹道,“那长命锁你可好好保管好,那是你父母留给你唯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