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深归感情深，柳栀还是有点怕谢无思的。
小时候她疏于修炼，爹娘不忍心责罚她，谢无思是真打啊，能用戒鞭把她屁股都抽开花。
师兄师兄，也是长兄。
谢无思缓缓道：“我前些日子听说书先生说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但是故事的结局我有一点想不通。”
叶览温柔一笑，适当接话道：“不妨直说。”
“东边村子里有一个小孩，爹死的早，娘被爷爷奶奶卖去了勾栏院，他娘虽然身陷囹圄，仍然会把客人给的一些细软银子寄回家里供小孩吃穿，自己只留一点点银子傍身。”
卓青霜插话：“那这小孩娘亲不是挺好的吗，虽然也是个苦命的人。”
“是啊。”谢无思笑了，“小孩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没过不久，也死了，小孩失去了庇护所，小孩母亲想把他接过去抚养，勾栏院的老鸨却不同意，争执之下，不小心把女人打死了。”
萧羽砸吧砸吧嘴：“那这小孩真是可怜，一家人都死光了。那他以后怎么生活呢？”
谢无思身体往后靠了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接着说道：“亲人死光了以后，村子里的人好像变了一样，从前和蔼的长辈忽然变得青面獠牙，小伙伴们也不会再跟他一起玩，或是早就讨厌他但是没说出来，又或者是家里长辈不让自家小孩和他一起玩，总之，小孩从此变成了一个人，生存对他来说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柳栀的神色冷凝住了。
显而易见的，谢无思在含沙射影。
她本来是这么以为的，直到谢无思一字一句清晰地问：“你们觉得这件事是这个小孩的错吗？”
叶览道：“父母亲人已逝，并非他的错。”
“柳栀，你觉得呢？”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她，柳栀的嘴角彻底僵住了。
原来是在影射她。
她知道谢无思在说什么，客观来说，这不是左丘羡之的错，最起码对于现在还任何事情都没做只是在艰苦活着的左丘羡之来说，这不是他的错。
可是她抛不开，抛不开谢无思的死，抛不开爹娘的死，也抛不开神意门，和自己颠沛流离的那几年。
她忘不了这些是因为谁。
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包括左丘羡之，柳栀却一个字也不说。
谢无思自顾自道：“后来，这个小孩不断变强，成为了一个高手，他把小时候欺辱过他的所有人杀了个干净，你们觉得，这是他的错吗？”
萧羽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摸索着道：“我觉得……不算！”
谢无思：“如果他还杀了你的父母亲人呢？”
萧羽：“……一定要问这么难的问题吗，师兄？”
卓青霜也在偷偷思考着这个问题，纠结了半天也没答案，索性找事儿：“你以前也不是喜欢讲故事的人啊？脑子进水了？”
谢无思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很重要，我也在思考答案。”
卓青霜问：“那你想出来了吗？”
谢无思双手一摊，毫无负担地说：“没有啊，这才来问你们。”
卓青霜：“……”
萧羽：“你的先生难道没有教过你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不要问吗？我先生可是说过这句话的。”
气氛僵持住的时候，有一个人却说他有答案。
萧羽眼睛都亮了，因为这人是自己的直系师兄。
叶览神色很认真道：“我觉得，不是他的错。”
一直没说话的柳栀却突然出声：“可是他杀了你很重要的人。”
叶览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还是觉得，不是他的错。天底下总有因果二字，如果我很重要的人曾经伤害过他，那么这就是他们的果。”
柳栀不说话了。
她不记得大家是什么时候散场的了，叶览和萧羽一道走了，师兄和师姐去河边放灯了，师姐邀请她一起，她婉拒了，只说自己没兴趣，也不再管其他人，自己转身离开了。
一个人走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左丘羡之跟在她后面。
她是怎么发现的呢？
直到她快要一头撞上商贩的推车时，忽然有个人大力拉了她一把，柳栀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想去道谢，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左丘羡之。
“小师姐，你今晚心不在焉。”
柳栀笑笑，搪塞过去，“是啊，你天赋这么高，马上就要超过我们所有人了，我担忧一下也不行么？”
听到这话，左丘羡之的瞳孔微微睁大，竟然……是因为他吗？
他要怎么安慰她？说自己以后不修炼了？不太现实。
思来想去，柳栀竟然听见左丘羡之憋出一句：“我不会打得过你的。”
“啊？”柳栀一时间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左丘羡之是说，他打不过她？他还真是对自己的实力毫无认知，定元帝尊捏死她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气氛沉默了良久，左丘羡之的脸有些红，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急的。
他向来不太会说话。
“无论我变得多强，你打我的话，我都不还手。”斟酌良久，左丘羡之竟然说了这样一句。
“哎，走不走啊你俩？”
刚才左丘羡之拽了柳栀一把，柳栀顿了一下，便留在了原地和左丘羡之搭话，直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人催促她，柳栀这才回过神来，迈着步子向前，左丘羡之自然跟上。
两人走了很远，这条街都快要走到尽头了，左丘羡之也没听见柳栀说话。
她没回答他刚才的那句话。
难道柳栀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可是他真的不会对柳栀动手。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立心魔誓。”左丘羡之小声补充道。
柳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听到。
又等了许久，柳栀还是不说话，左丘羡之音量稍微大了些：“小师姐！”
“啊？”柳栀恍若大梦初醒，才听到有人叫她，“怎么了？？”
左丘羡之：“我说，我可以立心魔誓。”
柳栀：“立什么心魔誓？？？”
左丘羡之：“……”
“你根本就不听人说话的么？”
柳栀：“？？？”
柳栀还迷茫着呢，忽然之间感觉衣角动了动，低头一看，是一个脸蛋红扑扑梳着精致发髻的小姑娘，手里还拎着一篮子花。
小女孩笑嘻嘻的拽着她：“姐姐，你给哥哥买一支花，哥哥就不会生气啦！”
柳栀疑惑：“我为什么要给他买花？”
“可是娘亲每次惹爹爹生气的时候，就会买一枝花回来，爹爹就不会生气了呀！你给哥哥买一枝花，哥哥就不会生气了。”
柳栀：“……怎么卖？”
她确实是没听见左丘羡之在说什么，满脑子都在想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左丘羡之，毕竟在她的记忆里，最慢三年，左丘羡之就要彻底成为人人惧怕的定元帝尊了。
好吧，确实是她的错，买一朵也没什么。
小女孩依旧笑着，只是柳栀觉得这笑容略显奸诈。
“一百文一朵。”
柳栀：“你抢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