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旁边就有一条阴暗的小巷子,尽管正盛的日光都不能冲破蜿蜒的屋檐墙头,油绿的苔藓在拐角生长。

穿着一身的黑衣的青衣谋士面上温温柔柔地笑着,手上却毫不留情地挥向身边围着她跪着的五六个男子,仿佛心情极好的活阎王。

自照不喜欢没有挑战性的打斗,面无表情地在候在苏杳身边擦着她的飞镖。

瞧着最年老的那个男子满身伤痕,口中大哭着嚎叫,身体却悄悄往后面挪了挪,减轻挥洒过来的鞭子的力道。

温温柔柔的少女立刻变化了笑意,婉约的面庞变得十分诡异,她手握着血液浸透的倒刺鞭子,笑吟吟地面向那个男子,“回来。”

苏二姑娘悠悠闲闲地在一边看戏,面上也是笑吟吟的,“不如把这个人留给我吧,他不是想当爹吗?”

那个男子被他自己用血抹的血糊糊的脸上显现出一抹迟疑,毕竟苏二姑娘瞧着娇弱贵气也许过去比在这边要轻松,但一个在旁边看着这样鲜血淋漓的场景也面不改色的人……

一只黑靴踩上男子血痕见骨的手,青衣谋士弯腰,手里的鞭头砸了砸男子的下颌,温柔地说:“你觉得自己有选择的权力吗?”

年老男子不敢说话,他旁边的那个男子都打了个寒颤。

男子连滚带爬地往苏二姑娘面前跑,身后传来鞭子的破空声,一个重物瞬间重重压在他身上,原来是另一个战战兢兢的男子被鞭子卷了过来,刚刚好砸在年老男子的身上。

青衣谋士笑意温柔,手上随意地又向周围的几人挥了一鞭子,混着周围人虚弱的惨叫声说道:“还有个想当大哥的。”

这还要一送一,苏二姑娘懒懒地看着眼前的俩人。

俩人看她没有动作,哭着爬过来想要求情,却被冰凉的剑横在他们中间,锋利的剑刃横在他们的脖子边来回试探他们的勇气。

俩人颤颤巍巍的不敢动,毕竟被鞭子打几下不会死,但这把剑一不小心可就神医也难救了,居高临下的少女却好似累了。

叹息一声,利剑搭在年老男子的肩膀上不动了。

自利剑落下的那一刻,男子的身子就一直颤抖,他控制不住地涕泪横流,这会真实多了,求饶声甚至盖过了青衣谋士那边的所有人。

青衣谋士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这边,若有所思。

苏杳笑了笑,容貌娇艳地像是娇藏深闺的乖巧贵女,可这个巷子里都知道她不是。

苏二姑娘笑得开心,嘴上却说着,“我最近不是很开心啊。”

男人的衣裳已经破烂,脏污的脸上浮现讨好的笑容,学着狗汪汪叫了两声,向着苏杳摇尾乞怜,“我给姑娘学狗叫,逗姑娘开心。”

不可避免,苏杳一瞬便被恶心到了,利剑稳稳地逼近男人的脖颈,少女眼神危险,“别叫了。”

“是。”男子唯唯诺诺地应声。

苏二姑娘表情懒散,手上却用力地扣紧剑首,“你们这些年拐卖了多少人?讲给我听听。”

这一行人动作老练,甚至察觉到碰到了硬茬也反应迅速,飞快地编织了谎言,要不是青衣谋士安排的两个大娘她们都没法不引人注意地带走他们,而据青衣谋士早些年跟着岳姐姐被埋伏的经历来看,这些可都是些老手。

都是江庇这个狗东西请来的,面对岳姐姐,他想扮演一个英雄救美的英雄,针对苏杳,他只想让她坠入深渊,最不济,名声稀烂。

江庇胆大妄为,就算知道了苏二姑娘的身份也要踏上这一步,估计是因为自小身份卑微但长大后官家重商对他们放纵,所以造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心理,对着身为贵家子的苏析怕是使出了更加恶心的东西。

剑下人哆嗦着不说话,苏杳更不耐烦,剑身毫不犹豫地重重削下男人的一只胳膊!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这边。

一片寂静中,自照拉着四轮车往后退了退,皱着眉看着苏杳干净衣裙上沾染上的血迹,她难得苦恼,“姑娘,你要是这会儿病死了可就不漂亮了。”

真是个不会说话的。

所有人脑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个想法。

下一瞬,黑衣少女拿过少女手中的剑柄,担起了一个侍卫的职责,说道:“我来吧。”

在自照冷峻的目光中男子甚至不敢痛呼,只能颤抖着回答那个问题,“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那不就是数不过来了?

苏杳的心一下变得沉甸甸的,天子脚下都发生了这种事情,这些人甚至多年来都不躲不藏。

祝朝的官家,这些年真是……

“但是奴才手底下还有一批没来得及卖出去的货……人。”那男子打着赎罪的念头,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

“那怎么没来得及呢?”苏杳怒极反笑,漂亮的狐狸眼眼尾红红的,眸子注视着底下的烂泥,“是在等我吗?”

因为突然知道这个消息,原本打算把他们抓去送官的念头一转,苏杳几人决定先把人救出来后再把这几人送去沉江。

苏二姑娘手上没有足够的人手,最后还是青衣谋士接下了这个任务。

青衣谋士笑得温柔,慢条斯理地清理着手上的鞭子,眸子却雾霭沉沉的模样,“那地方的机关我熟,念念不忘呢。”

据青衣谋士回忆,刚到都城的岳扶势力不足,作为谋士的她又武力尚弱,俩人被抓到后被蒙着眼带到一个地方,江庇打着拯救美人于苦难的念头要姗姗来迟,她们可不会遂他的意,轻松地撬开锁打算逃跑。

可那里机关重重,箭矢,乱石,毒针,挖空的地下,迷惑神智的烟雾……,俩人防不胜防,只能屈辱地受着伤重新回到笼子,冷眼看着江庇过来“救”人。

那是谨小慎微的青衣谋士被救下后第一次算有遗漏,也是她开始习武的原因。

青衣谋士一直想报仇,可这群人养老一样被江庇藏起来,她找不到痕迹加之又忙所以一直耽搁,但那不代表她不介意了。

她介意地要死。

当下,俩人一起绕过曲折的窄巷聊起天来。

青衣谋士明目张胆地摸上自照腰间已经收起来的利剑,“卖不?”

自照面无表情地躲过,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苏二姑娘顺其自然地挡在她们中间,神色淡然地扯开话题,“救下那群人你打算怎么办?”

“送回去呗,还能怎样?”青衣谋士遗憾地收回手,回答。

苏二姑娘不信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她想不到,干脆挑明了,“男子送回去当然可以,那女子呢?”

坐在四轮车上的少女因为角度问题而要仰着头,她很认真地问:“女子被带走的那一刻也许在周围人眼里就是不应该再回去的了,她的家人也许也会因为流言蜚语而轻视她逼迫她,那她该怎么办?”

青衣谋士弯腰与她平视,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也许她的家人包括邻里街坊都是一群不嚼碎嘴并且心地善良的好人。”

“那要是不是呢?”苏杳揪根问底。

青衣谋士无奈,“刚刚听你侍卫那语气,你不都是要死了?还管这么多?”

苏杳语气冷冰冰的,为这人的口无遮拦而生气,“快死了不能留点遗愿?”

“那你要怎么样?”青衣谋士都被这人逗笑了,也不知道这死不着的小丫头在烦恼什么。

苏杳毫不知情,眸子亮晶晶的,“你带不愿回去的人来找我,我给她们安排一份事做养活自己。”

真是天真的贵女想法,青衣谋士哂笑,却听见自己语气郑重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