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现实中的一面镜子
时间来到三月下旬。
周雪筱每天除了抽几个小时去驾校练车，其他时间一般待在家里接点代写文案的活，偶尔写点文字投稿，外加一个星期给俞程上三节课。她算了一下，这些收入虽然零碎，但加在一起的收入竟然比之前正式上班的工资还高，而且现在住闻雯的房子不用付房租，这也省下不少钱。
可她有所忧虑，长此以往，恐会与社会脱轨，总不能一直赖着跟闻雯住一起吧。因此，她决定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待驾照到手，即刻寻找一份传媒相关的工作。以如今的高房价，对于周雪筱这样没有父母支持、反而还要用工资补贴家里的年轻人来说，攒够首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创业的希望也着实渺茫。
星期四下午。吃晚饭的时候，闻雯一边夹菜一边对周雪筱的厨艺赞不绝口：“不要担心混不下去，就凭你这厨艺，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聘你做专职厨师。”
也就一个简单的家常土豆丝，一个枸杞萝卜排骨汤，闻雯吃得是津津有味，她舀了一碗汤：“这汤煲得和大餐厅的不相上下，哪个豪门太太喝了不夸好，不心甘情愿认你做儿媳的，哈哈。”
周雪筱白了她一眼：“以后不要再提豪门这两个字，以前我妈给我算过命，说我这辈子就是个穷苦的命。”
“事在人为，还可以逆天改命，我觉得褚一鸣就是那个可以助你逆天改命的人。”闻雯看了一眼机，立马放下筷子，“糟了，迟到了！”
周雪筱一问才得知，今天闻雯的男朋友沈波从国外回来，八点下飞机。沈波的父母在老家的沿海城市有两家加工厂，家境相当殷实，他本人这次回来一方面是准备留在国内发展，另一方面，双方商量好，准备在年底和闻雯结婚。
“时间够着呢，见心爱的人不用这么着急吧！”看着闻雯在化妆镜前手忙脚乱的样子，周雪筱调侃道，“啧啧，我看你上班迟到了也没这么急过。”
闻雯一脸幸福的模样：“这不是一年没见到了吗？还怪想他的。我今晚估计不回来了，不要等我了。”
周雪筱感叹了一声：“恋爱中的女人啊……”
*
自从那天一起吃过饭，当天晚上收到那条带有歧义的信息后，一个星期过去了，周雪筱再也没有收到过褚一鸣的信息。她两次去给俞程上课，都没有碰到过他。褚依云跟从前一样热情，可她并没主动提起过褚一鸣，周雪筱也没好意思问。
难道说就因为那天晚上的事，他们连做普通朋友都不能够了吗？还是说他在故意躲着她，好像也不至于啊。
这次上课，周雪筱试图从俞程口中套话：“最近有没去哪里玩，比如去你外婆家。”
俞程想了想说：“前两天还去了，我听我妈说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要住在外婆家，并且在那边上学。”
“有这回事吗？有没有说为什么？”周雪筱有点惊讶，也有点失落，果真如此的话，她的这段家教生涯又该告一段落了，重要的是，她跟褚一鸣没什么交集了。
俞程摇摇头，说自已也不清楚。随后他一挑眉毛：“周老师，你是不是想问我舅舅的消息。”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懂得太多了，问得周雪筱措手不及，她脸一红，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合上面前的书：“我跟他，呃，最多只能算普通朋友，如果你有他的消息，我很乐意听。”
“上个周末我去我舅舅家，我舅舅在看书，他现在都没时间陪我玩了。”俞程有些失落的样子，随即往门口看了一眼，小声对周雪筱说，“我可能很快会有舅妈了！”
周雪筱心中一惊，难怪这些天没在收到过褚一鸣的消息，原来是在张罗女朋友的事。“你那位舅妈是谁？你认识不？”
俞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不认识，但听我妈说，我那位未来的舅妈长得特别漂亮，家里很有钱，比我外公家还有钱。”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周雪筱惊愕得合不拢嘴。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但经过深思熟虑后，她又觉得这其实并不奇怪。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一直以来都是人们追求婚姻美满的最高标准。从古至今，这种观念从未改变过。
想到这里，周雪筱暗自庆幸自已并没有患上幻想症，也没有像那些灰姑娘一样，幻想着能够嫁给一个豪门公子哥。如果真有这样的想法，那她现在岂不是要伤心欲绝了？毕竟现实总是残酷无情的，只有脚踏实地才是最真实的生活态度。
“其实吧，周老师，我一直希望你做我的舅妈。”俞程叹了口气，“那样你就可以一直教我上课，即便是我以后去了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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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筱一边继续上课，一边思考俞程刚才的话，这时大门口传来保姆的声音：“陈先生，小姐交代过了，你不能进去。”
“这是我家，我回我自已的家难道不可以吗？”是一个男士的声音，周雪筱想起来了，正是上次来门口打闹一番，最后被保安架走的那位，俞程的爸爸？
俞程站起身，一脸警觉：“是我爸来了，肯定又是来吵架的。”说完拉开门准备去客厅。周雪筱只好跟着出去，鉴于上次的经历，她心想这次不要闹大的好。
等他们来到客厅时，只见俞程爸爸正从外面走进来，他的脸和脖子通红，领带松松垮垮地歪在一边，看到周雪筱和俞程出来，他站住，用很正常的语调笑着问俞程：“俞程，你妈妈呢，让她出来，我有事找她。”
俞程看了周雪筱一眼，周雪筱摇摇头，示意不要答应他的要求。
这时，褚依云身着一身素色旗袍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声音洪亮而干脆：“俞昊，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赖的男人，我不是说过了吗，有事情找我的代理律师。”
俞昊周围散发着淡淡的酒气，跟上次一样，显然是喝酒了。或许是因为褚依云的突然出现令他太意外，他惊愕地待在原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褚依云优雅地慢慢从楼梯走下来，一脸愠怒，她走到俞昊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我夫妻一场，为何要闹得这么个下场，你一次次地跑上门闹事，你不顾及我的感受就罢了，可俞程还是个孩子，是你的亲儿子，你就不怕对他的身心造成不良影响吗？”
说完，褚依云转身走过去坐到沙发上，留下俞昊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宽敞的客厅里有五个人，却安静得可怕，这种安静持续了很久，俞昊像是酝酿了很久，突然走到褚依云跟前。
他的这一举动把周雪筱、俞程以及保姆都吓了一跳，生怕他们像上次那样发生肢体冲突，周雪筱甚至在心里做好了报警的准备。
令所有再次意外的是，俞昊扑通一声跪在褚依云的面前，哀求道：“依云，以前是我不对，看在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见褚依云把脸撇向一边不理会他，俞昊挪动双膝，并试图去扯她旗袍的下摆：“求求你，要是离婚的话，我这一辈子就毁了。为了俞程我们也不能离婚，只有我们三个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周雪筱没想到，上次那个大吵大闹嚣张至极的男人，和眼前这个放低姿态苦苦哀求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人。她更加搞不清楚，褚依云的样貌和能力，怎么会看上俞昊这样一个情绪极度不稳定、甚至有点窝囊的男人——至少他目前表现出来是这样。至于他俩走到离婚，倒显得合情合理。
褚依云的视线停留在俞昊的脸上，眼中的悲伤渐渐被平静所取代。她的语气变得平和，但其中却蕴含着深深的失望与决绝。
“这婚必须要离，至始至终你完全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如果你现在连孩子在哪里上学都不清楚，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我问俞程学校大门往朝哪个方向开？你不知道。当初我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嫁给你，我拼尽全力争取的爱情竟然落得这个下场，我……”
说到这里，褚依云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内心深处的痛苦给压制住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已保持镇定。
“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们相爱，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现实却如此残酷，我为了你放弃了所有，而你却把我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
“现在我明白了，这段婚姻已经无法挽回，再继续下去只会让我越来越痛苦。离婚或许会让我们都得到解脱，也能让孩子们不再生活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所以，俞昊，我们离婚吧。”
褚依云的声音带着坚定和决绝，她知道自已做出的决定可能会带来很多困难和挑战，但她相信，离开这段不健康的婚姻关系，才是真正对自已负责、对孩子负责的选择。
褚依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靠在沙发上啜泣起来。
俞程见状跑到她身边，不停地安慰道：“妈妈别哭！”接着他转身对俞昊吼道，“妈妈的话你没听到吗，为什么要把她气哭，你走，你走……”
俞昊抹了一把眼泪，举起右手，似乎每一个字都注入了千钧重量，他说：“你要离婚可以，但我俞昊发誓，我一定痛改前非，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只为证明你当初没有看错。至于财产分割，这些本来都是你的，我一分不要，希望你一定照顾好俞程。”说完，俞昊转身离开了客厅。
看着那个俞昊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周雪筱内心大受震撼，再看看沙发上依偎在一起的褚依云和俞程母子俩，她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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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去试图安慰褚依云，这时听到保姆喊了一声：“一鸣来了，小姐，俞程的舅舅来了。”
周雪筱抬眼望去，正好对上褚一鸣的目光，他一脸笑意，显然很高兴的样子，他说：“想不到周老师……”话没说完，周雪筱朝他用眼神示意他看沙发那边，褚一鸣立刻会意。
褚依云听到弟弟进来，拭了拭眼角，勉强振作精神以免被褚一鸣看出来，可褚一鸣看到后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脸一沉，问：“姐，告诉我是不是那家伙又来过了？”
褚依云连忙摇头否认，褚一鸣显然不相信，他把目光转到周雪筱和保姆阿姨身上，可她们保持沉默。他带着怒气夺门而出，很快一阵剧烈发动车子的声音传来。
褚一鸣这是找俞昊算账去了。
“依云姐，俞程舅舅会不会？”周雪筱真担心褚一鸣一时冲动做傻事，于是赶紧寻求褚依云的建议。褚依云指了指手里的手机，是电话等待接通的声音。
电话很快接通了，褚依云语速很快，像是在下命令似的：“潘哥，你现在想办法务必迅速找到一鸣，他去找俞昊了，我怕他们出事。”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她挂断电话对周雪筱说：“不好意思，第二次让你目睹这么糟心的场面。”
周雪筱连说没关系，并拉过俞程的手，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她想了想问：“依云姐，有其他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褚依云顿了顿说：“一鸣正在气头上，我的话估计他不会听，又担心潘哥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你可不可以现在打个电话劝劝他，我担心他冲动之下……”
“好，我这就打电话给他。”周雪筱说得斩钉截铁，可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这样贸然打电话过去，他会接吗？他会听自已的话吗？
拨了两次，电话终于接通了。周雪筱声音都是颤抖的，她说：“我骑车在你姐家小区门口摔倒把脚崴了，可不可以……开车送我去医院？”说完，她痛苦地“哎呦”了两声。
褚依云一脸疑惑，但很快便明白了周雪筱的用意。
电话的扬声器是打开的，电话里有车流的声音，褚一鸣似乎犹豫了片刻，语气很平静：“不好意思，我现在有重要的事必须去办，你可以找闻雯和其他人帮忙。”
周雪筱之所以临时决定佯装崴了脚，一个是只有这个理由勉强能让人信服，再者，她出于私心，想试探一下自已这个朋友在褚一鸣心中的分量。
很遗憾，失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