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将白剑南放在床上,回过身来,对刘兰道:“我去向教主复命,你俩先待在这里。”
又叮嘱道:“除非我来,谁来也别开门。暗号是:蝴蝶兰,花开。”
姜金泉跟在他后面,准备去关门。
老五走了两步,又回头不放心道:“记住了吗?”
姜金泉推着他,不耐烦敷衍道:“记住了,你说蝴蝶兰,我们说花开。”
老五捏捏他的脸,“真乖~”
见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六姐,姜金泉又推了他一下,“五哥你快走吧!你都快成‘望夫石‘了……”
老五收回视线,“嘿!你小子!看我回来收拾你!”
回应他的只有关门声,老五直接跳到前方假山上,消失在夜空中。
屠月大计,被扼杀在摇篮里。没了忌惮,星月教开始变本加厉的扩大势力。
在日日相处的过程中,刘兰与白剑南渐渐生出感情。
一年后,白剑南又来到了枫桥渡口。
江边泛红的枫叶,被风吹落,染红了大地。在瑟瑟秋风中,荻花飘荡。同样的夜晚,不同的感觉。
行至枫桥店外,白剑南感受颇多。
小店南边破了一个大窟窿,草席的干草散落满地,被击倒的木桌,也落满了灰尘。除了他,怕是无人再来过,看着残破不堪的小店,白剑南握紧了拳头。血海深仇,不来这里,不代表着忘记。
“原来是你做的手脚!”蒋福才跟着他,也来到了枫桥店。
这半年来,他做事,处处碰壁,教主交代的每一件事,都完成的极其艰难。
白剑南这一年不仅为正道传递信息,武功也大有长进,现在已能和他过上十余招。
蒋福才惊讶道:“她连武功都教给了你,真是深爱啊!”
白剑南怒道:“废话少说,今日就要为我师父报仇。”
说完便一拳挥上去,蒋福才抬肘轻易挡住,白剑南的胸膛,又袒露给敌人。蒋福才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说时迟那时快,右拳握紧,直捶而上。
白剑南被震开三步远,气血翻涌,直冲脑门,下一秒,就吐出来一大口血。
蒋福才得意道:“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你永远也打不过我!”
说话间,背后一道剑风直起,蒋福才意识到不对劲,马上闪避开。
刘兰一剑刺空,再飞一剑,紧追他而去。蒋福才在跳开的时候,已经转回身形,此时正与刘兰对眼。
长剑直刺面门,蒋福才双掌一夹,剑势被挡,剑身骤然停下。刘兰反应极快,顿时旋转起来,如果蒋福才不松开,手掌必定血肉模糊。
松开的同时,身形往后撤,两人在空中又斗了十几招。
蒋福才毕竟赤手空拳,而刘兰又身经百战,随着她一剑挥下,形成的剑气逼退蒋福才。刘兰趁机飞到白剑南身边,这时十一精锐也陆续赶来。
一看情况不对,刘兰马上扶起白剑南,“向西走,不要回头。”留下这句话,她就只身去迎敌。
“兰妹!”白剑南高呼一声后,意识到不能辜负她的心意,又马上向西跑去。
想去追人的蒋福才,被刘兰的长剑拦住。
刘兰霸气道:“想追他?先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语毕,剑势已起,横剑划个半圆,然后将剑竖在左肩侧,双手握剑。这是一种罕见的剑招,蒋福才不敢大意。
蒋福才故意拖延时间,与刘兰道:“刘姑娘,你若肯认错,我一定与教主美言,你还是那个六鹰——兰心公主。”
刘兰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诈降,“哦?你说,如果我让教主杀了你,他是心疼我?还是心疼你?”
在蒋福才真的思考时,刘兰挥剑劈来,“荡剑势!”那霎时间,剑势如破竹,掀起千层浪般朝蒋福才劈去。
但凡他反应慢一秒,一定会被劈开成两半。意识到自己才是被骗的那一个,蒋福才彻底怒道:“死丫头,找死!”
“大力金刚掌!”大家打架的时候,总喜欢说出来,或许这样气势会磅礴,磅礴到足以震慑敌心。
说完话,已运好气,蒋福才弯腰朝前一锤,无形的双拳直击刘兰的眉心与心脏。
刘兰却不闪不避,就在蒋福才疑惑之际,她突然下腰,然后在拳势之下,弓着腿快速跑起来。原来在这里等着,蒋福才看穿后,得意一笑,刘兰速度很快,蒋福才更快,在她的剑到之前,他已经跳到了五步之外。
在他有起跳的心思时,刘兰也戛然而停,脚腕一转,顺势向后飞去。几乎与蒋福才同时落地,虚晃一剑后,刘兰身形已与他拉开四丈左右,回眸一笑,然后潇洒的向西而去。
刘兰刚走远,十一精锐就已到蒋福才身边。
四护法蒋福才又被耍了,他生气地下令道:“教主死令,凡留活口者,提头去见!”他又升了,从第十护法一路爬到第四,有多少人的鲜血为他铺路,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蒋福才一声令下,其他人赶忙去追。
姜金泉拉住老五,“五哥,你真的要动手吗?”
老五脱掉他的桎梏,“难道让其他人去杀?我们去还能帮一下,快走!”
五哥言之有理,姜金泉立马跟上。
九个精锐皆轻功了的,追至小店二十丈外。
枫林古道,残月如血,红了半边天。
老大苦心劝道:“六妹跟我回去请罪!”
刘兰看穿他的诡计,“大哥真的只是请罪吗?”
老大不再伪装,指着白剑南道:“拦住他!”
八鹰准备去抓白剑南,刘兰挡在他前面,“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他分毫!”其实这里没有白剑南的身影,他此时躲在暗处。
一颗千年枫树的角落,一双星目注视着右前方。
老大再次开口劝道:“兰心,你不要执迷不悟!”
刘兰不忍道:“我不想与你们动手,但南哥我必须守护!”
双方僵持中,这时,老五也赶来。人未到,声先到。
“大哥,莫动手!”
老大唉了一声,他也有心放他们走。
看出他的心思,老二道:“大哥,若放走他们,教主不会放过咱们的!”
老三撂挑子道:“要打你们打,反正我不打。”说完,收起千机弩,径自坐在一个树根上休息。
“我和三哥一样。”
后赶来的小十二,与三哥坐在一处,老三笑着摸摸他的头。纵使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看着兄弟们为难的表情,老大心一横,“今晚就当没有见过你……”说完话后,老大背对刘兰而立。
刘兰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然后变得感激涕零。
老二上前一步,拍着她的肩膀道:“别谢了,永远别再回来。教主一定会追杀你,要小心!”
老三正准备讲话,就听到蒋福才在远处喊道:“抓住她!”
老大赶忙转身,催促道:“六妹快走!”
“多谢各位,来日有命一定报答。”刘兰拱手抱拳,老三在为抵挡护法做准备。
刘兰突然一声惨叫:“啊!”
众人皆看向刘兰,此时的老二正往回收着匕首。
“二哥你……”刘兰嘴角流着血,捂着肚子,不信的倒了下去,老五赶忙去扶她。
姜金泉立刻去找老二拼命,远处的白剑南惊呼出声:“兰妹!”而后赶忙捂住嘴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老五寻声望去,他看到了白剑南。
等蒋福才赶到的时候,姜金泉已经将老二斩杀。他立刻抓住十二的衣领,质问道:“谁允许你杀他的?”这是蒋福才安插在十二精锐中的奸细,如今被杀,他异常恼怒。
老大护犊子道:“护法,请你放开他!……”
“小泉……”地上传来刘兰虚弱的声音,这声音中包含着关心。
被喊的姜金泉,赶忙看向刘兰,“六姐姐……”他挣脱束缚,仓慌的跑向刘兰,途中还被拌趴下了。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的跪到刘兰身侧。握住她的手,“姐姐~姐姐~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带你去找大夫。”
见他要抱走刘兰,老五及时喝止他,“十二!”
被吼的十二冷静下来,看着被血染红的白衣,他的泪聚在眼角。
刘兰伤在小腹,她的肠已断,现在血流不止,如今神仙难救!
凭着仅存的一息,刘兰道:“要好好活着!”他们都是孤儿,被教主收养。
欲帮十二擦拭眼泪的手,突然在半空中落下。刘兰死了,死在了老五的怀里。
“姐姐?姐姐?”十二轻轻摇晃着,无人回应他。
“姐姐!”随着一声暴吼,林子里的鸟也被震飞。十二趴在刘兰的身上,痛哭出声。
这时,蒋福才察觉到远处有人,眼神冷冷的扫过去,四目相对间,白剑南拔腿就跑。
蒋福才命令道:“快!抓住他!”
其他鹰无动于衷,蒋福才怒道:“你们竟敢不听命令?”
老大拱手道:“不劳护法费心!”
蒋福才冷哼一声,气的他单人去追白剑南。
老四看了他一眼,而后对大哥道:“想必他去告状了……”
老五从地上起来,抓着老四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追上他!”那眼神暗藏了杀机,老四领会。
老大制止道:“等一下!”
老五走到大哥身前,“大哥,护法不能留!否则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
老二已死,他们回去必然不好交代。权衡利弊后,老大下令道:“老五,十二留下。其余人,跟上我!”
“我也去!”姜金泉突然站起来,慢慢走向大哥。
见老五点头,老大答应道:“好!我们走!”
白剑南淌着古道边的杂草,疯狂的开始逃命。他心肺受损,驾不起轻功,只能靠步行。但徒步的他,怎么可能甩开蒋福才。蒋福才的轻功,只是在草尖上跳了几下,就已到白剑南身前五步。
蒋福才自负道:“你终究还是没有逃掉!”
“你觉得我是在逃吗?”白剑南淡定地站在原地。
蒋福才的心中,突然觉得一凉,难道他上当了?
悄悄试探着脚下,并没有陷阱在。放心道:“哈哈哈……你还有什么把戏?”
白剑南也只是想唬他一唬,“把戏没了,命还有一条!”兰妹一死,他也无心再活。
早就受伤的白剑南,哪里是他的对手,蒋福才三两下就制服了他。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鸳钺飞来,救下了白剑南。
“护法,我等来助你!”远处传来老五厚实的声音。
蒋福才高兴道:“你们来的正好!”
紧跟着,就是飞爪、弩箭,一齐攻向蒋福才。此时,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
蒋福才这时才明白,他们是来杀自己的。纵使蒋福才武功再高,也不会是九个人的对手,况且对手还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九鹰。
蒋福才负伤而逃,老大派出七鹰和三鹰去追。
其余人则回星月教复命,他们一定要比蒋福才快。
姑苏城郊外,大雨滂沱,夜色深深。
看着仍然停留在原地的六姐,姜金泉悲从中来,跪在她旁边,雨水拍打在他身上,他丝毫不在意。
突然间,十二护住她的尸身,轻轻擦拭着刘兰脸上的雨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六姐最爱干净了,六姐最爱干净了……六姐姐,我给你擦干净,我给你擦干净……”说到最后,带了哭腔。
他的六姐姐再也回不来了,他的六姐姐再也回不来了,他以后都是一个人了。
老五搭着他的肩,“十二不哭,你六姐姐只是去其他地方了。”他在安慰十二,十二虽小,却比大人还要懂得。
姜金泉苦笑道:“五哥,我知道,六姐死了,我再也吃不到棉花糖了。”
世道为何如此无情,好人总是不长命,他的信仰瞬间崩塌。
姜金泉一摸泪水,坚定道:“六姐,我带你回家!”
大雨还在下,打在地上的坑洼处,溅起水花;淋在草叶上,冲刷污泥;打在梧桐叶上,哒哒哒……
十二岁的少年,抱着冰冷的刘兰,一步一个脚印。
老五在后面,看着他俩的背影,站立出神。
家?他们哪有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