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乐然把五颗骰子在骰盅底摆放好,扣上盖,小狗拜年似的双手捧着上下摇几来回,啪地叩在桌上。

盲狙完三轮点数,李文景赢了。

乔乐然吨吨吨灌下一杯酒,又苦又辣,强忍着才没龇牙咧嘴。

接着,他们又玩了两把,林涯竖着耳朵,时不时瞥一眼骰盅,听乔乐然和李文景盲狙骰子点数,什么“三个三”、“四个三”、“五个六”,眼神从茫然而警惕逐渐变成围观傻子互怼。

李文景据说能听出骰子的六点和一点,乔乐然想象不出这得是什么赌神境界,但反正这三把他全输了。

“再来。”李文景越战越勇。

乔乐然酒精上头,红着脸蛋抗议:“景哥,我觉得不公平,这种游戏主打的其实是心理战,你听点数和作弊有什么区别,应该把耳朵堵上。”

“少跟我耍赖,”李文景一笑,“哥凭本事听的点数。”

乔乐然正蔫头耷脑想借口,林涯忽然伸手,道:“给我。”

是在要骰盅。

那手肤质不细腻,略显粗糙,可五指长而修直,骨节明晰,很好看。

乔乐然把骰盅往那手里一塞:“你不是不会吗?”

林涯言简意赅:“刚学的。”

乔乐然:“……”

林涯利落地将五枚骰子扫入盅内,用快出残影的手法摇上几秒钟,啪地叩回桌上,动作娴熟漂亮,一看就是常年混迹酒吧夜店的老油条。

他眸色乌沉,扫一眼骰盅,惜字如金道:“七个三。”

李文景本来看他动作还有点儿虚,闻言嗤地乐出声:“哥们儿你会玩吗?”

林涯盲狙完点数就轮到他,而游戏规则是他叫的数字只能更大,林涯叫七个三,他就至少得叫八个几,十个骰子叫这么大,纯属扯淡。

“我不信,”李文景掀盖,“我这儿可就两个三。”

林涯掀盖,五个三,他眼神儿发狠,盯着李文景道:“你喝。”

那边乔乐然翻身做主立马叭叭上了,还屁颠儿屁颠儿地给李文景斟酒,好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牛逼啊……”李文景眼珠铮亮,“你是把把都能摇成这样吗?”

“能。”林涯不耐烦地催促,“快喝。”催完,又拿起骰盅摇几下,“这回五个六。”

一掀盖,果然六得一批。

他是不懂凡人这套小游戏,可一旦懂了,以他远超凡人的辨听能力、神经反射速度、肌肉微控水平……要几摇几。

李文景灌完酒,抹抹嘴,服气道:“这还玩个几把了?”

林涯眼珠一转,用李文景的话回敬他:“我凭本事摇的点数。”

乔乐然一拍大腿:“好!”

李文景愣怔两秒,也乐了:“敢情是给乐乐报仇来了……得,他喝三杯我喝九杯,甭玩了,没意义。”

不仅以牙还牙,甚至还举一反三,林涯舒坦得眯起眼睛,像只被搔弄下巴的大猫。

乔乐然靠准小情儿挣足了面子,乐得发昏,下意识狗腿道:“太牛逼了哥,我给你捶个背吧!”沉吟两秒,觉得彼此身份不合适,忙改口道,“要不还是你给我捶个背吧。”

林涯:“……”

“捶!锤锤锤!”聂飞忙不迭送客,“楼上有客房,你俩上去捶,啊。”

乔乐然动作一滞。

李文景截住话头:“这么帅的你要都看不上,你灌二斤水泥把后面封上吧,这辈子用不着了。”

“封屁封,我铁血纯一。”乔乐然梗着脖子道,“我说看不上了吗?”

他酒量不行,眼尾与面颊透着深深浅浅的红,眼睛乌溜溜、水濛濛,醉猫似的,太漂亮。

林涯喉结微动,怒意早已转化为焦渴,那眼神儿活像要把乔乐然当水喝干似的。

“牛逼你上楼啊。”聂飞嘘他。

“怕你啊,艹。”乔乐然生涩地爆了句粗口,命令林涯道,“你跟我上楼。”

语毕,手臂扬起,在空中悬停一秒,哆哆嗦嗦地照林涯屁股拍了一巴掌,以示油滑老练。

“……”林涯全身肌肉猛然绷紧如弓弦,神色隐忍,似在克制,过了几秒才勉强放松下来。

五分钟后,会所三楼。

乔乐然手脚发软地走在林涯身旁。

被酒精与激将法催化出的冲动在危机四伏的氛围中火速冷却,他品出今晚整桩事的坑爹来。

这简直就是一场爱情强买强卖啊!

林涯就是那爱情黑心商户,聂飞李文景都是爱情的托儿,他乔乐然,爱情受害消费者,被迫强买强卖,稀里糊涂地就被赶鸭子上架赶鸭子了!

想想这就要干成年人的事儿了,乔乐然紧张激动并着害怕,双手颤抖两腿发软,脑海中的清纯小人儿与纯情小人儿抱头痛哭瑟瑟发抖。

“哎对了,”乔乐然杵在客房门口,企图对煮熟的鸭子进行招魂与放生,“我才想起来我这边有点儿事,我先走……”

林涯刷开房门,将门推开一半,直勾勾地瞪着他,煞气横溢:“想跑?”

乔乐然结巴道:“你、你有点儿凶……”琢磨两秒,脑回路一拧巴,嘀咕道,“你可别是玩仙人跳的吧,跳我这小仙人。”

林涯眸色泛红,一脚踹开门,钳住乔乐然手腕把他扯进客房扣进怀里。

没人插电卡,暧昧在黑暗中涌动。

接着,林涯二话不说,突然扬手就照乔乐然屁股抽了一巴掌,猴急,急得跟小学生憋着还手似的,却又有几分像调.情。

乔乐然臊得嘴皮子都哆嗦,手撑着林涯胸口坚硬光滑的肌肉,他一个小电影都很少看的小处男,脑浆轰地一下被燎沸了。

他被林涯抵在玄关落地镜上,连锁骨都臊得滚烫,却仍然顽强地叭叭:“我、我就是个大一学生,你别看我爸开公司的,我根本不管事儿,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将来也不一定继承家业,我家也没娱乐圈资源,你放我走,我给你五千上楼费……”

林涯不吭声,只把他抵得更结实,他羞耻得脑子窜风,顶着爆红的脸蛋与巨大的压力,叭叭:“我也就能把我每个月零花钱分你一半,你跟我,没前途,我连社保都不帮你交……”

林涯用拇指拨弄他说个不停的嘴唇。

弹.软柔润。

“……十八岁就得找人陪你睡觉?”林涯问,咬牙切齿。

乔乐然方才那堆话他跟没听见似的。

乔乐然拼命扭着脸躲他的手指,气促道:“我说着玩儿呢。”

林涯呵斥道:“淫.——荡!”

乔乐然都惊了!

这他妈道德委员会的吧!

专门在不三不四的场合钓他这种*.荡的小基佬,然后用道德谴责,从卫道中获取扭曲变态的快乐?!

乔乐然好汉不吃眼前亏,乖怂道:“哥,那你放我走吧,我以后不淫.*了,我早中晚去戒色吧打卡……”

林涯却一歪头,在他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干嘛啊这是,钓鱼呢?

乔乐然心口剧震,双腿酥软,身体贴着光滑的镜子,烂泥似的往下淌。

他连气都喘不匀了,却还勉力维持坚贞,拒绝吞下堕落的诱饵,反抗道:“够、够了,亲一下得了,后续服务先不用提供了……”

林涯提着乔乐然后脖领,把软成一坨烂泥的少年拎成一竖条,抵回镜子上,又吻下去,姿态近乎凶狠。

他用手掌覆住乔乐然后脑,五指没入发间,中指一挑,将乔乐然脑后的小辫儿弄散了。

亚麻灰色的头发,许是出门前才洗过,触感格外洁净,沁凉、溜滑,如丝绸。这些发丝柔腻地绞缠着林涯的手指,又被他用指腹一绺绺捻着,缠绵热烈。

乔乐然半合着眼,睫毛全打湿了,颧骨红热,眼底分明烧着懵懂的火,却仍结结巴巴地推拒着。他慌透了,话说得颠三倒四,文化程度直逼聂飞。

这时,林涯挑起一枚吊坠。

吊坠系着红绳,乔乐然贴身戴着,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除非探进去摸索。

这坠子材质不明,半透明,朦朦胧胧,像一薄片凝固的月光。它被设计成鳞片的样子,雕工极其精巧,连微小到几分之一头发丝粗细的纹理罅隙都被雕琢得纤毫毕现。

林涯停下动作,光顾着盯那吊坠。

“这我护身符,”乔乐然逮着喘息之机,拼命叭叭,企图搅乱两人间暧昧的气氛,“我妈说是龙鳞,说是我一岁的时候我们家拜的那龙神赐我的,说我十八岁凶年非得让我贴身戴着。我妈真是让那跳大神儿的给忽悠瘸了,哪来的龙啊,这不就半透明亚克力吗,十块钱我能买一打儿……”

“……亚克力?”林涯歪头。

“这都不知道?”乔乐然科普道,“有机玻璃,丙烯酸塑料,化学名称聚甲基丙烯酸甲酯,俗称亚克力。”

“……”林涯微微眯眼,凶悍而危险地端详着乔乐然,就仿佛在说:亚个几把。

乔乐然微怔:“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地铁老头儿看手机的表情看我?”

林涯松开那枚吊坠,把乔乐然搡到墙角挤住,弄得更狠,捺着火气似的。

……

乔乐然眼尾泛红,模样纯情得让人发狂,抽噎道:“哥,我铁血纯一。”

是夜,铁血纯一哭天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