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逐渐清晰的心
“怎么一身汗啊？去打球了？”在食堂等着我的王天豪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后不可思议地问。
“哪儿啊，当童工去了。”我坐到他身边后才注意到对面的座位上空空如也，“两位大小姐没来？”
“和朋友吃饭去了，关雅琴给我打的电话。”他一边低头扒拉着饭菜一边回答。
“关雅琴给我打的电话。”我笑着学着他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真好啊，是吧？”
“噗！咳咳。”他被饭菜呛了一大口，咳嗽了半天后才缓过劲来，“你绝对误会了什么！”
“谁知道呢？”我也动起了筷子。
“……老师也和你说了吧？交换生的事情。”他瞟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后终于开了口。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样子好像没有答案啊。”
“我是个怕麻烦的人。”
“明明被卷入了那么多次麻烦事儿里。”他叹了口气，“我已经有答案了哦。既然有了和常人不一样的能力，就应该去做点什么和这份力量相当的事情，这是能力者的责任。”
“也就只有你这样从小就想当公安的热血青年才会说出这么正确的话吧？”我喝了一口汤后淡淡地开口。
“大概吧。但是我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他的口气中不带有一丝迷茫，“现在的世界对能力者来说太糟糕了，所以我想去为了改变做些什么。”
“即使有可能在英国被一些变态能力者痛揍一顿到死?”
“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的吧?不是只要小心一点就没事儿了么?”他似乎对我的冷淡感到惊讶,”你不也是对现在的情况义愤填膺吗?难道就不想趁这个机会去外面看一看吗?”
“我只是觉得这趟国出得不仅有风险,而且没有意义而已。”我放下了筷子，“如果英国有更好的办法的话，消息早就会在被歧视的能力者之间传播出来了。”
“有时我真搞不懂你的想法。”他再一次叹了口气，“明明你是想去改变的，不然你早就干净利落地拒绝交换生了。但是你又对英国各种不相信。我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有说话。
“虽然我是想说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这样漂亮的话的。但是，作为我个人来说，我更希望你和我一起去。毕竟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险情下，也只有你最可靠了。”他苦笑着说，“我也知道这个所谓的交换生项目简直难以理解。但是现在能力者的处境的确是差到了极点，所以我还是选择相信所有的可能性。我也希望你也能这样，而不是继续当一个怀疑论者。”
“再让我考虑一下吧。”我只能这么回答他。
“嗯。”听了我的回答，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下午的体育课，刚跑完第二个一千米的我斜靠在操场角落里的铁丝网上乘凉。今天正巧是和月婷她们班一起上体育课，我一边擦着汗，一边寻找着月婷的身影。大致扫了几眼后，我看到了站在起跑线上做着准备活动的月婷。不同于往常发型的单马尾让她少了以往的柔弱，多了几分干练。白色的运动T恤和蓝色的运动长裤虽然稍宽松，但仍然能够勾勒出她妙曼的身材。略微发皱的眉头，紧抿着的粉唇，稍稍发红的脸颊，这样一种认真的表情反倒是透露出一种难以抵抗的可爱感。
“好可爱啊。”我听到了我内心的话语。
不对，为什么我会听到？
“哇！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啊！”我被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的关雅琴吓了一大跳。
“什么时候？”听到我的话后，她把左手食指放到嘴边做出思考的表情，“大概是是刚刚露出变态一样的表情盯着月婷看后不久吧。”
她就这么一边笑着一边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话。
“什么叫变态一样的表情啊！还有我才没有盯着她看好吗？！”
“……我说啊，你下次辩解之前能不能忍着不要把眼睛往月婷那边瞟啊？还有你的脸也太红了吧？”她在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切，说没有就没有啦。还有，你来干嘛？这个阴凉地儿不会让给你的啊。”我白了她一眼，从地上拿起了还没开封的可乐。
“你这么聪明，想也知道吧？”她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自说自话地挤到了我旁边。
“交换生吧？”被挤出阴凉地的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过身来背对着太阳，“你是来劝说我的？”
“算是吧。毕竟王天豪是很想和你一起去的。”
“嚯。原来如此啊。”我奸笑着看了她一眼。
“不只是他哦。”关雅琴瞟了一眼我身后，不用说我也知道那是月婷的方向，“我和月婷也是这么想的。”
“也就是说你们都打算去吗？”
“是啊。不如说根本没有不去的理由吧？”她理了理鬓间的头发，“虽然王天豪说他没想到你会犹豫，但我觉得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在我看来，你是那种没有十足的理由和把握就不会随便行动的人。”
“换句话说，我就是那种没有干劲的家伙咯？”我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听了我的自嘲，她“噗哧”地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我倒是不讨厌自己的这一点。”我耸了耸肩，“况且，我觉得这个项目的确很愚蠢。”
“我的身世，你知道的吧？”她打断了我的话，突然这么问了我一句。
“哈？知道啊。关氏集团的千金。”我一头雾水地回答。
“那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是长女，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这……还真不知道。”
“因为没有儿子，所以父亲从小就把我当作接班人来培养。”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忧郁，“在妹妹高高兴兴地和朋友一起玩的时候，我却要被关在屋子里，接受着完全不是小孩子能接受的英才教育。”
“那可真是可怜啊。”
“是吧？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什么怨言。”她喝了一口水，“因为如果我不选择接受这样的命运的话，我的妹妹就会代替我受这些小孩子不应该受的苦。作为姐姐，拥有不快乐的童年的有我一个就够了。”
“妹控啊，你这家伙。”
“要你管啊？”她白了我一眼，“我就是这么喜欢我的妹妹啊。喜欢到只要她晚上能够兴高采烈地对我讲述着一天的经历，我就能舍弃一天积累下来的所有的疲劳的地步。”
我静静地听着她的叙述。
“本来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的，直到三年前，我成为了能力者。”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当时父亲有说过，可以通过关系隐藏我能力者的身份。但是，我拒绝了。我明白，如果有一天我被发现的话，父亲的地位肯定会被动摇，他倾注一生的事业也将四分五裂。”
“但是这样的话，你不就没办法接替你父亲了吗？”
“对啊，因为现在的情况下，能力者是不允许以平常人的身份进入社会的。所以，接替父亲的重担就落在了从来没有准备过的妹妹身上。”她抬起头来，用手遮住了直射到脸上的阳光，“妹妹从小就喜欢音乐，那个时候她已经是一位特别厉害的钢琴家的学生了。如果她一直学下去的话，不久以后就可以像她的老师那样站在舞台上弹奏着自己最喜欢的曲子了吧。所以，当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妹妹时，我是做好了被骂被打的准备的。但是你知道她最后的反应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呢，姐姐。放心吧，我会努力成为足够接替爸爸的人的。’她是这么笑着对我说的。从那天到我和她分别时，忙于熟悉事务的她再也没有碰过她心爱的钢琴。”关雅琴露出了带有愧疚和一丝无力的笑容，“我非常讨厌现在的情况，是它摧毁了妹妹的梦想。从妹妹笑着对钢琴说再见的那一天起，我就在心里发誓，自己一定要尽快改变这个局面，早些回到集团里，让妹妹重新演奏起自己喜欢的曲子。所以，当我听到交换生这个项目时，我立刻答应了下来。尽管这个愚蠢的项目会有不可预知的风险，尽管它可能真的不会有什么成效。对我来说，它至少是一种可能性，那就够了。只要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一些，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呢。对吧，怀疑论者？”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把玩着空着的可乐瓶。
“那么，我差不多要回去了。哦，对了。”她看着四处张望寻找着自己的月婷说，“有空的话记得去找一找月婷，别忘了你还欠她圣代呢。”
说完，她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后就走开了。
“等了很久了吗？”走过来的月婷问。
“没有，我也是刚到。”我收起了刚刚一直在摆弄的手机说。
趁着周末，昨天晚上我和月婷约好了在高科市的一家咖啡馆里见面。因为月婷说上午有事，所以就把碰头的时间定在了下午四点半。
“今天你要给你们老师一个答复吧？”她刚坐下就抛出了主题。
“还是一如既往地单刀直入啊。”我笑着说，“不先点一个圣代吗？之前说好了的。”
“说的也是呢。”她叫来了服务员，“草莓圣代，谢谢。”
服务员点了点头后就离开了。
“王天豪和雅琴都已经找过你了吧？”她问。
“是啊，各自说了说自己的理由，顺带劝我一起过去。”我喝了一口柠檬汁，酸甜的感觉立刻包裹着味蕾，“你呢？为什么打算去呢？”
“很简单啊，因为我想改变啊。你也明白的吧？现在这个世界对我们不是很友好。”她接过了服务员递过来的圣代。
“有可能会变得比原来更糟的啊。”
“我说你啊，老是这么悲观的话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哦。”她轻咬了一口圣代，脸上立刻涌现出轻飘飘的笑容，“只要努力不让它变糟糕不就可以了嘛。”
“这样的话丝毫没有说服力好嘛？”我苦笑着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你这辈子能遇到多少有百分百把握的事？即使有百分之八九十把握的事情也很少见吧？一直等待着更好的时机的话，连现在的机会都会失去的哦？”她擦了擦嘴角，“我啊，一直想开一家书店。不管寒冬酷暑，自己都能坐在书店里，看着别人看着自己最喜欢看的书，这就是我的梦想。”
“真是简单啊。”
“对吧？”她露出了自豪的表情，“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梦想，不去改变这个世界的话就不会实现。去做不一定有改变，但是不去做就肯定不会有改变，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你也有很多不满对吧？不管你认同不认同这里的做法和外面的做法，为了消除你的不满，有些事情你还是要去做的。”
“是啊，这是简单易懂的道理。”不知不觉，一杯柠檬汁就已经见了底，“虽然我还是在质疑这到底是积极的行动还是消极的徒劳罢了。”
“那天你的果断都去哪儿了啊我说？”她轻叹了口气，“岳卓，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力量，你自己也是需要你的力量的，你懂的吧？一辈子窝在这里是绝对找不出满意的方法的，这你也懂的吧？”
“一辈子也找不到啊……”我轻轻重复了一遍，“这还真是可怕。”
“不好意思，结账。”月婷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掏出了自己的钱包。
“啊，我来吧，不是说好了要请你来着。”我慌忙掏出了钱。
“不用了，这个留到下次再请吧。”她把钱交给了服务员，“等到在那边的时候。”
“这样啊……”我苦笑着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