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你过来看一下这个,我这已经能放大到一克,稳定性比之前好,就是硼桥比较烦人,你试试放大十倍。”

忙忙碌碌的实验室,徐青渭任务最重,人也最惨。大家成双成对,就他,老婆孩子已经先一步送去美国,苦等丈夫汇合。

其实,我也挺惨。殷萦现在是主力,超级忙,偏偏我做实验的时候,朱小鱼就喜欢拄着头,看我工作。

朱小鱼名言: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之后,殷萦必定加一句:马良你给我滚过来!

三个人的回忆,好像也有许多快乐。

1克,10克,100克,光是实验各种方法的草稿纸,就直接用了一版A4纸。

这些东西,好好挑一挑,至少够三个普校博士毕业。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这个天然产物合成的相关文献可查。

可惜,规矩就是规矩,谁出资专利归谁,我这种小人物,没人撑腰,自然不敢反抗。

放大到100克,实验室阶段圆满成功,加上过程中使用过的各种办法,最终放大交给我便是。

“感谢!感谢徐大嫂,没有亲自回国,把老徐给揪回去!”身为东道主,送别徐青渭的晚宴,怎么也要说上两句。

徐青渭和王程也是难得,我们大家都喝饮料,就这两位,居然直接灌起白酒。

二两酒下肚,徐青渭眼角见泪:“我徐青渭也谢谢马良,老马,你不知道,我真想谢谢你全家!真的是谢谢你全家!当初如果没有你,别说今天,俩年前我就被那群小混混玩死了!”

说起往事,难免唏嘘,王程勾着我的肩膀,三个大男人压在一起:

“还有我!我跟你说,不亲身经历,根本不知道那种天堂到地狱的感觉。我真以为死定了,要被小混混缠一辈子,天天家门口泼油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银行出面,把这事儿给平了。”

“是啊!”徐青渭更加唏嘘,“我也没想到,最后平事的居然是那个我去贷款,看都没看我一眼的人。你们不知道,他后来对我多热情……”

在场的六个人,都是平民百姓,但真正从尸山中杀出来的,只有徐青渭。

徐青渭不代表某个人,而是那个时代,散落在民间的天才。他的话,也最是深沉:“光明大道不让走,借个钱,非得跟影子借……老马,敬你一杯,真的谢谢你。”

我把两个人按回座位:“现在,我替宋悦安说话,我们是一家人,是一个团队,谁再说见外话,通通罚酒!”

两个人居然真的灌了一大杯,搞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还是徐青渭,讲起了自己的无奈:

“我们这些愿意当科学家,而且真的当了科学家的人,我,王程,还要马良你,也算半个,我问你们,如果有活路,愿意出国嘛?”

我和王程有点儿沉默,徐青渭又跟我碰了一杯,似乎今天,非要醉死当场:

“谢谢老马!如果不是宋悦安劝我,其实我已经准备收手归隐。钱赚够了,三年,不到三年,我们三个赚了将近两千万,美元!回老家安安心心过日子,这辈子光吃利息,绝对够了!”

我也有点儿震撼,这三位过去几年到底做了多少项目,赚这么多,怕是得日夜不停?

不过,徐青渭没给我机会问:“老马,这其实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有错,罚酒,兄弟之间不说这些!现在有钱了,就是想再做点事,所以,我们三个决定继续跟着宋悦安。”

赚钱我不羡慕,我倒是好奇,宋悦安给徐青渭灌了什么迷魂汤:“老宋他怎么忽悠你的?”

“没忽悠,他说的有道理。美国对中国的渗透太厉害了。中国产业升级,我们定制合成算是先锋,一度做到世界第一。但是你看看我们这个世界第一,我们被自己人背刺,即将被国外针对,宋悦安明明给国内报过信,可最后呢?”

徐青渭情绪有些失控,或者说,应该叫绝望才对:

“一丝水花都没有。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或者,他们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内外合绞,把我们都变成家养的狗!”

“量产的绣花枕头能打过狼?”徐青渭苦笑中带着嘲讽,“打不过!人的创造力是和思想自由挂钩的,所以宋悦安说得对,有些事,在中国做不了。”

“但是!世界是人类的!我是中国人,不代表我一辈子就不能走出中国!我有才能,我可以去美国,我就是要借着美国的名头,我去剥削印度人!我去剥削东南亚!我去剥削非洲!最后拿着钱,我回中国花!”

“马良,你说,我这么干,行不行!?”

我摇头苦笑:“这是宋悦安托你说给我的吧?”

王程在一旁鼓掌:“宋哥说得对,想瞒住你,根本不可能。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联手能把生意做大,但是,我们不了解中国。宋悦安的目的,是想由你主刀,生意做大之后,反过来影响中国。”

我被逗笑了,笑的眼泪飞溅:“我替大家谢谢你们,加油!”

说到这,我也有些感慨,指着角落的地球仪:“你们知道,什么是国家吗?”

“国家,就是在地球上划一个圈,圈的中心在哪,决定圈的本质。圈的外围,守卫意义重大,必将得到圈中心的厚爱。”

我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因为有些事能做,但不适合说。只是,面对徐青渭,我也想他们清醒:

“你,我,他,我们就是圈中间的留白,我们觉得圈太拥挤,会想要拼命扩大这个圈。但这个问题,位于圈中心的人是不在乎的。圈大圈小,只要他们还在圈中心,怎样都好。”

“所以,王程你明白嘛,人只要还有贪欲,还有占有欲,这个圈就不是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留白可以左右的。它大一点,小一点,核心本质摆在那,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

徐青渭和王程双双拍着我的肩:“所以,宋悦安一定要把你请去!”

唉~这两个人还是不懂:“有些事,建国时没做,后来人,就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不过你们放心去,国内这行混不下去,我就去随便找份工作,肯定不给老宋拖后腿。”

“老马呀老马!”被一个大十几岁的叔叔叫老马,其实没多少舒爽感,偏偏徐青渭越喝越醉,越醉越喝: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你认识的那些大家子弟,动不动在上海市都能说上话,攀上人脉,我一个小老百姓,到底有多羡慕!”

徐青渭醉到表情失控,嚎啕大哭:

“没有你马良帮衬,我真是一辈子翻不了身。所以,宋悦安让我去,我就去,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不孤独,我们这个小团队,或许一辈子做不出名堂,但大家都是同志!同志就是要在一起!”

劝下徐青渭,稳住王程,我只愿宋悦安能够成功。可惜了,我真的做不到,若是上天假我千年,或许还有可能。

说到底,智商不够。徐青渭以为我说的有道理,其实这些话,都是另一个人告诉我的。

都说人一旦顿悟,会有多厉害,其实都是狗屁!我经历过顿悟,那确实是一个很美妙的过程,但也不过是知识到达一定程度,自然而然的通透。

顿悟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就是我口中的道理,只是某个天才在13岁时,告诉我的一点儿感悟。

至今为止,我还在努力消化那个人的理想,哪里来的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