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商业格局基本上都是沿着镇上的两条大桥分布，由此分出了一大桥商业区和二大桥商业区。
摆摊的地方位于一大桥附近，这是一片较老的街区，虽然不如二大桥商业区繁荣，但许多的政府机构都在这附近，苏霞上学的白马中学也在这边，所以两人大致顺路，周末的时候，苏霞也会帮忙来卖卖早餐。
街道上还有雨后的清新气息，街道两边还有湿润的痕迹。小镇的生活节奏不快，此时早晨的人不多，学生都基本还没起床，此时买早餐的大多只是一些要在附近工厂上班的工人和一些忙着赶集的小贩。苏云在小推车旁边站的笔直，而苏霞拿了一个小本子坐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背诵着古诗文。
光线还不算亮，好在小推车上装了一个小灯，苏云将它打开，白色的光芒点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小推车的一个小铁架上还挂了一个粉红色的心形氮气球，在早晨的时光里显得十分温馨。
偶尔有人过来买早餐，苏云就会公式化的挑选，加工，报价，找零，递给对方，这时候不认识苏云的人恐怕也不会觉得这个摊主其实有些精神疾病。
当然，你要是说更多，这个摊主也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苏霞，你也来守着摊子啊，这么早。”会有出来晨练的一些附近熟悉的老大爷老大妈过来打招呼，买上几根油条或者包子，苏霞就会从地上坐起来微笑着打个招呼。
在售卖早餐的间隙，苏云又隐晦的看了苏霞两眼，尽管起的很早，但她也没有露出困的样子，而是不断的背诵古诗文和英文单词，当然她偶尔也会打个哈欠，站起来伸个懒腰。
苏云又不由得想起了离开她后的日子，她应该会过得很好吧，苏云也可以自由自在的流浪，把他的生命交还给这广阔的天地。
其实无论苏霞做出什么选择苏云都不会在意，苏云只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但苏云又忍不住想起了昨晚那个中年男人，想起来他毫不掩饰的淫秽的目光。
禽兽......
苏云心里阴暗的想法一开始涌现就几乎忍不住，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想对你妹妹做坏事。”
“你应该打他一顿的。”
“关你什么事。”
“那又不是你亲妹妹，你们迟早会分开的。”
中年男人那油腻的大手陡然伸出摸向苏霞，这次苏霞没有来得及躲开，而是被揪住了扔到了床边的角落，中年男人露出来毫不避讳的淫邪的目光，肥胖的身体扑了过去.......
苏霞无助的蹲在墙角，流着眼泪，无助的喊着。
“不要，不要。”
“救救我......”
苏云的心脏突然被揪紧了一般，他开始感到莫名的恐慌，以至于苏云不得不开始大口的呼吸，苏云的大脑疯狂的告诉苏云这只是苏云幻想的一个假象，但苏云浑身的肌肉都开始绷紧，他想要用尽力气把力量宣泄在一切的假想敌上，苏云想一拳把那个男人打的稀巴烂，再把他的心脏掏出来扔到冰冷的河水里，看水底翻涌而出的泥沙黑还是他的心黑。
原来的记忆开始大批大批的涌现，在脑海里搅动，这让他几乎站立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头部。
又来了......
“哥？”
“苏云？！”
苏霞终于发现了苏云的异样，她紧紧抓住苏云的手，徒劳的摇动着，而苏云已经陷入了一场精神风暴，一场普通人可能永远都体会不到的精神风暴。
苏云确实有某些精神方面的疾病，这样的病比普通的精神病还要可怕，因为苏云不断的伤害自己，并且在不断的否定自己的过去，否定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苏云在把所有阴暗的变态的想法强行加给任何一个美好的事物。
苏云也不知道这样的病会持续多久，尽管目前自己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大半。
他能做的就是尽快的离开苏霞。
苏霞终于轻轻抱住了苏云，也许是因为苏云可以近在咫尺的直接感受到从她身上递过来的一丝温暖，苏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树枝，然后用力往上爬。
苏云转过头，对苏霞说道。
“不要离开我......”
苏霞原本满是担心的双眸终于落下泪来，片刻后她努力向苏云挤出一个笑脸，眼泪滴落的过程很缓慢，就像两颗露珠在晨曦里发出光来。
有人过来买早餐，也有人过来问询这边的情况，无论如何这边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了。
苏云在人群之中站定，恍惚的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而苏霞站在世纪的交叉路口，像一个稳稳的坐标。
......
今天的生意很不错，也许是因为苏霞站在苏云旁边背诵诗文和英语的缘故，苏云可以下个早班了。
苏霞七点多到时候就已经上学去了，现在还不到十点，这意味着苏云可以花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躺在任何一个角落梳理苏云的记忆。苏云把小推车推回小院，依旧回了河边。
因为昨天的雨下的很大，所以水势还有些高，苏云昨天待的草甸已经汪洋一片，苏云重新找了个高点的地方，满意的躺在地上，但是后背难免还是被润湿一片。
苏云不在乎，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他在乎的事情，苏云看不倦这河水，亦不会欣赏，只是它一直安静的流了不知道多少年。
情绪会成为人的负累，完全抛弃掉情绪的话，人应该就会变得很强大。成为一个绝对理性的人没什么不好，至少苏云现在就是这么觉得的。
只要自由就好了。
要从哪里开始想呢，苏云不断浏览着脑海里一直漂流而过的片段，有些头疼。
是啊，一个对于自己记忆都很陌生的人，没有情绪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苏云开始想那个小萝莉扑倒在自己身上的样子，那时候好像还有一个温柔的女人会站在旁边，温柔的抚摸苏霞的脸，跟着小萝莉一起流眼泪。
那时候的医院好像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翻新，灰色的外墙会爬满藤蔓，病房外会有一条长椅，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痛苦的挠着自己的头。记忆慢慢鲜活起来，但苏云记得最多的还是那个小萝莉，她最喜欢陪着苏云，喜欢在晚上硬把自己塞进苏云的被子里。
苏云开始回忆那对夫妻的样子，也就是苏云的父母，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苏云往河边走去，用河水照了照自己的脸，通过自己的样貌慢慢回忆起他们的样子来。
这是另外一个灵魂的记忆，此刻正不断进入自己的灵魂，融合，加深，直到完全成为苏云的一部分。
这样子的话，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作为杀手的他吗？
人的具体体现是灵魂还是记忆呢？
一段段影像慢慢出现，那男人长相端正，能看出来年轻时候是个美男子，但脸上挂着总是古板而严肃的神情。女人就要温柔的多了，她的脸庞时常是柔和的，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意，但在几年前就已经得了癌症死了。
死了，死了，苏云看着河水里的自己，仿佛又进入了一个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