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等叶宛丘一进到江府,方夕就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更加开阔了。
具体表现在以前她只能憋屈地透过叶宛丘的眼睛以她的视角才能看见周围人的一切,而现在她就像曾经打游戏调整了设置一样,从第一人称视角扩大范围到了第三视角。
因此她才能飞快发现路琴的存在。
这次这场宴会是江鹤鸣的及冠礼,女眷这边的席位安排在了江府的花园里。
时下天气正是不错,日头足,雨水也不少,在这花园里坐着,看着周围倒是花团锦簇,馥郁芬芳。
这也算变相的赏花宴了。
毕竟主角是江鹤鸣,女眷宾客人数看着邀请的人并不多,叶宛丘落座之后算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人,认识她的都上前来和她打了招呼。
叶宛丘听了满耳朵觉得今日自己打扮甚美的夸词,又觉得叶长轩骗自己这一笔,日后算账倒是可以把这条算轻些。
方夕看着她,觉得叶宛丘人生处处是舞台的特质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没管自己的宿主正随地大小演,多听了几句夸奖便全神贯注在远处一个人坐着的路琴身上。
看起来路琴像是在发呆,也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么。
她离叶宛丘所在的人群很远,孤独地坐在湖边,叶宛丘这边的热闹非凡好像和她并没什么关系。
方夕远远看着路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嗯?她怎么了?】
心里正好奇,下一秒却看见路琴突然站起身来!
方夕紧张的要命,都快要幻化出两双手十指相扣虔诚的祈求上天,不要让叶宛丘或者是路琴看见任何一个人。
可能是她的祈祷真的管用,叶宛丘旁边的人都把她恭维个遍,甚至看起来都要开始第二轮了,路琴也没有转头看过来,甚至往另外一边走去,背影就这么消失在了花丛中。
方夕终于松了口气,把那个任务框调了出来,开始第不知道几千次意念输入任务:【离开江府。】
【计算到已错误输入一万次,系统还未绑定宿主,请系统绑定宿主后再输入任务指令!】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输入框没再错误提示了!
但是这新的提醒为什么不早一点跳出来?!
方夕欲哭无泪,她都住叶宛丘脑子里这么多天了居然都还没有和她绑定。
难怪任务根本正确输入不了。
她试探着意念问着叶宛丘要不要绑定,结果叶宛丘根本没反应。
又想着像刚才不小心说出江鹤鸣的名字那样开口,结果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啧!】方夕这个系统到这一步又卡关了。
她真的对这个程序设定有些无语了。
不过现在知道怎么解决问题了她倒没有之前那么烦躁,这会儿路琴和叶宛丘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对方,还可以让方夕好好思考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办。
首先,肯定是要和叶宛丘绑定了自己才能给她发布任务,看这情况她如果一直不让叶宛丘远离,那么小说里的剧情一定又会再次上演。
刚才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路琴在湖边摸脸是为了擦眼泪。
她是为了什么哭方夕不知道,但是方夕知道路琴出现在这里一定和江鹤鸣这个男主有关系。
还记得室友和她吐槽的时候说过,路琴是在认识江鹤鸣之后和他相处一段时间日久生情的,动心了她才发现江鹤鸣是武将世家得了功名的小将军,又马上知道他未来会是公主驸马。
接连不断的打击让她对自我产生了怀疑,公主又出现让她觉得自己确实不配,江鹤鸣不知道她的经历一如既往来找她让她加深爱意,后续才有了一系列她逃他追的剧情。
宫里的日子消息闭塞,方夕一直跟着叶宛丘也不知道现在剧情发展到哪里了,但是路琴在这里就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了江鹤鸣的身份,那么离剧情中公主出现让她自卑也不远了。
方夕确实对小说后续发展一窍不通,但是她知道路琴这个女主之后会独自艰难的带娃,叶宛丘这个恶毒女配后来会按照套路“自食恶果”,总归是过得不怎么好便是了。
她不想按照这样既定的发展而发展。
两个女孩在她看来都是好姑娘,没必要吃这种苦。
得赶快想办法才行。
——
自从那日被路岸青罚跪之后,路琴好像生活终于回归到了以前的状态。
一个人在路府那个最偏僻的院子住着,没什么人记着有她的存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路听兰也没时时刻刻来找她麻烦,除了比以往多了一个要翻出府授课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多余的了。
近些天来,每日都翻着她院子里那个墙,熟练的紧。当初那个不知是谁人丢弃的破烂筐子早就被她清理了,现在倒没有什么受伤的事情发生。
她一边从墙上跳下来,一边想着等会儿路过南街那个卖麻子粿的要不要给江公子带一份去。
南街卖麻子粿的她小时候吃过,还是她阿娘在世的时候买给她吃的。
软糯甜香,因为是糯米做的,小时候她能嚼很久。
不知道江鹤鸣有没有吃过。
这么想着,路琴路过南街时还是给江鹤鸣买了一份麻子粿。
这麻子粿她没记错的话是农家传统小吃,江鹤鸣这种看起来就是家底丰厚的公子哥多半是没试过的。
现在自己也算是江公子的老师了,让他体验一下新鲜事物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闻着麻子粿浓郁的香气,路琴到老地方茶馆的时候江鹤鸣已经在那里坐着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们俩约定的授课时间是每日的巳时,除了之前的一些意外,路琴都是准时到的,今日她是比平时要早一点,辰时就出门了,却没想到江鹤鸣也老早就到了。
“江公子怎么这么早?”路琴朝他走过去。
江鹤鸣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没多早。”
听着这话,路琴没发现自己脸上的笑意,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给你。”
江鹤鸣看了眼,没接:“这是?”
“麻子粿,”路琴直接抓住他的手腕让他伸手接住,“尝尝吧。”
她的动作太熟练,江鹤鸣也没有躲闪的念头,便按她的要求接住了。
他们俩平日里授课的时候因为要教导江鹤鸣拿乐器正确的姿势,这种类型接触行为两人早就习惯了。
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场面若是让叶宛丘看见了,方夕估计免不了又是一场狗血剧情大发展。
不过这会儿还早,茶馆除了伙计和账房先生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打盹,就只有他们两个,没有人在关注他们。
路琴看着江鹤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快试试!”
相处这么久了,江鹤鸣除了乐理不好实在不好教导之外,他人还是蛮听话的。果然,在路琴的期待下,他咬了一口手上的麻子粿,入口软糯香甜,别有一番风味。
“怎么样?”路琴坐在他旁边,杏眼满含笑意。
江鹤鸣抿了抿嘴:“不错。”
他这两个字一说,路琴心里满足了起来,她还没抓住这一瞬的感觉,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前几日写的话本子,最上面那张纸赫然写着《玉香传》。
路琴:“老早就写好了,前几日忘记了,今天结束后江公子再帮我给书局送去吧?”
江鹤鸣没推辞,接过那话本子就应了:“好。”
这种事情他这么多天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早前路琴问他有没有熟悉的或者认识的书局老板,他想着哥嫂家里就有开一家书局,便告诉了她。第二日巳时路琴来给他授完一个时辰的课之后就像今天一样拿出了厚厚一叠纸张。
说是她以前闲来无事写的话本子,想让他帮忙换点银子。
这话本子是路琴在府里待着无聊,想着娘亲还在世时给她讲的故事写下去的。
写得够多了,她就想去换点银子用。
从阿娘离世之后,她就开始靠卖曲子赚口粮养活自己了。
路琴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有本事就要拿去赚钱的道理了。
路府里她虽然也是个庶女,但是大夫人根本把她当空气,下人见风使舵,动不动把她的月钱就给私吞,她闹也闹过,结局不是只拿得到二两银子就是被大夫人罚到祠堂里跪一天还拿不了钱。
之前她自己拿写的话本子去书局换银子,但是那些掌柜的个个都不收,看都不看便说让她回去的话。
碰壁多了,也遇到好人,告诉她不收还是觉得没念过书的女子能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换句话说,就是觉得男子念过书,他们写的话本子就收。
路琴觉得自己这《玉香传》写得还不错,听书局老板这么说虽然遗憾,但是自己周围没有能够相信的男子,也只有收好。
这《玉春传》在她手里砸太久,眼见越写越多,她手里的银钱却越来越少,现在连笔墨纸砚都快买不了了。
也是教授了江鹤鸣一段时间短笛之后,她对江鹤鸣这个人有基本的认识了,才重新决定让他帮自己再试试的。
路琴也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
当初江鹤鸣收下那一叠厚纸,翻都没翻开看过就收好答应了这回事,之后来茶馆便会把书局出书的稿费给她。
也因此路琴这段时间日子到没有那么拮据了。
看见他目不斜视把那一叠纸张收好,路琴好奇问了他一嘴:“你真的不看啊?”
江鹤鸣摇头:“答应了你的。”
路琴被他这回答一哽,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欢喜。
也是怪她,当初拖江鹤鸣帮忙的时候想起那老板说的话,她怕江鹤鸣也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子,写的话本子没有什么阅读的必要,便开口说让他别看。
稿费越多,路琴的信心也变强,她再问江鹤鸣看了没,江鹤鸣始终面不改色,说自己没看。
她稍微有点失落,又觉得江鹤鸣还挺可爱的。
说什么是什么,说不看就不看。
难得有这么正经的人。
要说的都说完了,路琴也没浪费时间,开始今日教江鹤鸣吹短笛的课程。
说起来,江鹤鸣对乐理真的是一窍不通,路琴每次和他说的东西,能看得出来他在很认真的记住,可是第二日她让江鹤鸣按照昨日教的吹出来,音调还是不知道跑到了几万里之外。
“吁!——”
短促的一声惊醒了离他们有些远正在打盹儿的伙计,路琴差点儿耳鸣,她赶忙上手按住江鹤鸣的动作:“诶!!!停!停!”
江鹤鸣被她打断,看着她痛苦皱起的柳眉,有些挫败。
江鹤鸣:“抱歉。”
他其实觉得自己刚吹的还不错。
好歹也教过他这么多天了,路琴对于他的水平早就不抱期望了,何况现在他看着还挺委屈的。
耳朵都红了。
路琴:“……”
算了,难听是难听了点,不过还好,江鹤鸣一看就不靠这个吃饭。
问题不大。
她一开始就对江鹤鸣要求不高。
茶馆午时开始人就多了,他们在这也不好打扰店家做生意,毕竟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了。
路琴看了一眼:“今日要不就先这样?”
她过了午时还有事情要做。
江鹤鸣却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路琴和他认识这么多天,难得见他这样,好笑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江鹤鸣看着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帖子:“五日后,有一场宴会,你要来参加吗?”
“去呗。”路琴随口答应,她接过帖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茶馆外匆匆忙忙进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径直朝江鹤鸣走来对他耳语些什么。
待他说完,江鹤鸣便有些抱歉地看着自己:“家里有些事,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路琴连忙摆手让他别在意,“你走吧,我一会儿也有事。”
江鹤鸣:“好,先告辞了。”
路琴:“嗯。”
江鹤鸣带着小厮匆匆离开茶馆,路琴把那张帖子放进袖子里,看了眼时辰,也走了。
她原路返回,翻了墙进入自己那个小院,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人来,便飞快换好了衣服戴好外袍上的兜帽,怀里揣着另一叠纸翻出去了。
院子偏僻就是好,路琴做什么都没有人会发现。
她脚步匆匆往西春街走去,外袍兜帽很大,把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罩住了。
现在是未时,对于西春街的店家来说,还没到时辰开门,所以人不多,甚至街上大部份都是关门闭店的状态,看着门前挂的五颜六色的彩纱,路琴目不斜视,径直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没一会儿她就走到一扇桃木小门前。
她熟稔的轻轻敲了三声,下一刻门就打开了。
是两边梳着小髻的姑娘开的,她开了个门缝,看了眼被罩得严严实实的路琴,小声问道:“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