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胤禛周身流露出的寒气,胤祥往前一步,从怀中拿出金牌令箭,高声喝道:
“皇阿玛临终前,已赐下金牌令箭,准我护驾而来。八哥,你为何不跪?难道是不想做我大清子民了!”
见大势已去,胤禩一行人只得跪下,十分屈辱地说道:“恭请皇上圣安。”
至此,胤禛才看向胤禩一行人,悠悠开口道:“胤禩、胤禟、胤䄉殿前失仪,将三人各自拘禁,回京再做打算。任何人不可私自接近、通传消息。”
一切尘埃落定,张廷玉移出一步,又向胤禛行了一礼,恭敬且庄重地说道:
“先帝驾崩、举国齐哀,臣恭请皇上保重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速择吉日登基、昭告四海,我朝之繁盛、圣上之天威。”
——
当日,一行人便随着先帝的遗体回了紫禁城,安置在了乾清宫。
此后小殓、大殓、服丧与入葬暂不赘述,只截取《清世宗实录》,供大家略作参考:
小殓当日,“上哀痛号呼,擗踊不已。恸哭仆地,良久乃起。趋至御榻前,抚足大恸。”
大殓当日,“上痛哭失声,擗踊无数。”
棺椁出宫之日,“上号哭随行,声震衢路。”
雍正元年九月初一日,圣祖入葬景陵之日,“上号泣不止,声震林木。”
——
作为嗣皇帝的福晋,宜修自然是全程观看了胤禛这一路哭来的演技,纵然她在现代时便已是不带一点水分的影后级别的女演员,但也不得不折服于这一年来面对先帝梓宫时,胤禛对哭戏演绎之精湛。
坐在景仁宫主位皇后宝座上那面容柔和、气质灵动的女子此时穿着一身姜黄色绣折枝玉兰的常服,常规的架子头上两侧分别插着几只形态各异的白玉兰花簪,空隙中又用点翠珠花点缀着,两边的蝴蝶纹珍珠步摇静静垂下,一如她此时的状态那般安然。
宜修把玩着手中温润细腻的羊脂玉手捻,淡淡看向两侧坐在通体透雕靠背玫瑰椅上正悠闲地谈笑风生着的嫔妃们,思绪飘回到与胤禛共同商议府邸众人入宫位份的那日。
“世兰潜邸时就已是侧福晋,家世本就显贵,又生育了朝阳公主,她的哥哥在西北牵制胤禵亦是立了大功,朕欲将其封妃再赐予封号,小宜觉得如何?”
“皇上考虑周全,臣妾别无异议。至于封号,世兰妹妹气质雍容华贵,面容更是一等一的光华灿烂,不如就以‘华’字为封?”
“华,荣也。”胤禛在纸上龙飞凤舞般写下一个“华”字,仿佛那雍容之人就在眼前般,赞许地点了点头,“与世兰甚是相配,便封其为华妃,赐居翊坤宫。”
“好。”宜修星眸微转,落下点点笑意。
“月宾亦是潜邸侧福晋,年幼时与朕同在永和宫长大,又生育了五阿哥弘昼,自然也是封得妃位的。封号上小宜可有提议?”
“臣妾没有想法,但凭皇上做主。”
“月宾性情稳重,端庄娴静,便封端妃。”胤禛顿了顿,“月宾前些时日倒是来找过朕,说她自生育弘昼后便始终觉得精力不足,自请以病避居,想让朕赐予她一处幽静养神的居所。雨花阁东侧的延庆殿,环境清幽宜人,又避开主宫道,不易被人打扰,便赐端妃居延庆殿。”
宜修心中叹了口气,面上的笑容却仍保持得恰到好处:“既是月宾姐姐的意愿,便依了她吧。若是有一日养好了精神、喜欢上了热闹,再迁宫便是。”
“静言亦是潜邸老人,又生育了弘时,朕前几日见弘时养得极好,想必静言着实是花费了精力,便也封个妃位。”胤禛思忖着,脑海中浮现出那常常一身粉衣的俏丽女子,笑道,“封齐妃,赐居长春宫。”
对于宜修来说,只要年世兰还是华妃,其他人封什么、住哪里都无所谓。因此,自讨论完年世兰的封号位份,她便不再操心其他,此时更是兴致缺缺,只在面上附和着。
“臣妾觉得甚好。”
胤禛也渐渐感受到宜修的敷衍,想着余下的人,也没有了挑选的兴致,正准备全权交给宜修决定,忽地想起一个人来,思虑片刻后开口道:
“自去岁十一月,你染上风寒后,身体便一直不见好。朕又是初登基,前朝后宫事物繁多杂乱,月宾正逢生育又精气不足,世兰也专心带着朝阳养着病,静言一心放在弘时身上,也不通管家之事,后宫事物都是若昭协理着,从前见她不争不抢的,处理事情来倒是进退有度、有条有理,朕也想给她高一些的位份,日后也好继续帮你处理后宫琐事,小宜觉得如何?”
正喝茶的宜修差点呛着。
她当时在畅春园吹了凉风、感染了风寒确实是真的,但所谓的“身体一直不见好”,不过是懒得处理潜邸众人迁入后宫的那些琐事以及不想侍寝找来的借口罢了。
本来她之前管理王府后院时也并未觉得麻烦,但因着风寒一连休息了好几日后,才发现不用管家的日子是多么的轻松惬意,于是便一直这么躲着懒了。
至于“带朝阳养病的年世兰”,这一点宜修也知道实情:朝阳确实一直到如今也不如同龄的孩子健壮,体质弱需得精心照料不假,但有灵芝日日随时身旁调理着,也无需年世兰多操心,况且年世兰的身子早已调理好了,只是这两年不易有孕罢了。
但关于让冯若昭协力六宫这件事,着实是出乎了宜修的意料。
她本以为自己和耿月宾都抱病,管家之事顺理成章地落到年世兰身上,一向爱争权争宠的年世兰定会开心。
谁知她不过处理了数日,便撂担子装病不干了,最终才使协力六宫之权落到了冯若昭头上。
冯若昭虽家世不如她们几人显赫,但与剩下之人相比也是足够的,她来协理自然也无人质疑。
别问为什么不是齐妃。
因为齐妃实在不是管家那块料。
宜修也问过年世兰为何不在意那协理六宫的殊荣。
那时还未受封华妃但已然一副宠妃架势的年世兰伸出兰花指,划过她那满头珠翠,神色恹恹道:
“有那闲工夫,不如陪陪姐姐和朝阳。再说就算没有那协理六宫之权,这宫中也没有人胆大妄为到敢跟我争,自是不缺唯命是从之人。又何苦吃那费力不讨好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