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德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胤禵见着宜修也跟见了鬼似的。

方才她在含韵斋门口可不是这般模样!

胤禛倒是一扫而过刚刚父母偏心的阴霾,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宜修那从未有过的模样。

皇帝刚抱过小孙子,抬眼便看见宜修这般模样,心里也有些慌张。

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儿媳要是在宫内受了委屈,他这张老脸可往哪搁!

“老四家媳妇,哭哭啼啼的,何人敢欺负了你?”

宜修闻言,嘴一撇差点真哭出来:“皇阿玛,您可千万要为儿媳作主啊,否则儿媳还有什么脸面活做这雍亲王福晋!”

说着,一双眼睛时不时往胤禵那瞥。

未等她再次开口,德妃又先一步出了声:“够了,宜修,胤禵出言不逊是他的错,皇上也教训过他了。胤禛,还不将宜修带下去。”

听着,宜修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德妃:“额娘,儿媳什么时候说过是贝子爷?”

在众人的不明所以间,她又补充道:“今日晨起时虽然被贝子爷的突然拜访吓到,但四郎平日里总教导着妾身兄友弟恭,他与十四弟是亲兄弟,便是十四弟偶尔小孩心性,做哥哥嫂嫂的也不能放在心上。”

“儿媳何曾敢怪罪贝子爷?”

“就连王爷也不会真怪罪贝子爷啊!”

皇帝听着这话觉得舒心,逗弄着怀中的弘愿,笑着问道:“胤禛这话说的不错,生于皇家,手足之情尤为重要,那不是因这事,又是何人欺负了你啊?”

宜修用手帕捂着嘴,似是很难以启齿的模样。

“无妨,有什么话说出来便是,这里都是家里人,都能为你作主!”

宜修微微扭头看了看屋内四人,一咬牙娓娓道:

“昨夜,昨夜有人在贝子爷送来的汤里加了、加了东西!”

“贝子爷昨夜好心探望王爷,给王爷送了鸡汤,妾身当时在里屋照顾着弘愿,抽不出身。”

“等妾身将弘愿安置好赶往堂屋时,竟、竟看见王爷……”

“王爷一直隐忍着,直到妾身将那侍女赶出去,王爷才、才……”

“妾身与王爷是多年夫妻,自是知道王爷……是何模样,昨夜的情况定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若不是得了皇阿玛恩典,儿媳昨夜恰好与王爷共处一屋,儿媳还有何颜面坐这福晋之位。”

虽然宜修说得隐晦,但屋内几人皆经历过人事,稍微一想便已心知肚明。

胤禵见宜修竟如此不知廉耻,将闺房之事也能当众说出,怕她会不要脸地一口咬定是自己在汤中做了手脚,呵斥道:“那汤是从额娘那端过来的,额娘又岂会害自己的亲儿子!”

那汤当然不是出自德妃那。

德妃也骇然地看了胤禵一眼,心中明了,但还是默不作声选择了偏袒。

“妾身也知定然不是贝子爷,更不可能是额娘!所以才觉得这用药之人,心思歹毒!”

“王爷崇尚节俭又喜清净,出门在外从不唤侍女伺候,如何偏偏是喝了、喝了那种东西后,凭空出现一个宫女!环环相扣,可见有人铁了心要陷害贝子爷、想伤了王爷和贝子爷的手足深情啊!”

皇帝却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说凭空多了个侍女?那侍女可还在?”

“昨夜见她不对劲,已经让苏培盛将人看管住了。”

“传!”

……

李金桂被关在西峰秀色的柴房中,一直等到天微微亮才有人进来。

是昨夜下令绑住自己的那女子。

她此刻已经不再害怕那孤立无援的黑暗,只是冬日的夜寒冷得让她忍不住发抖。

她颤抖着抬起头,满眼倔强地盯着那高高在上的女子。

那女子没有涂脂抹粉,穿的也只是素黄色寻常寝衣,却更加显得肌若凝脂,亭亭玉立。

这就是上位者么,动动手指便能把别人一家老小的性命残忍抹杀,却仍然能保持轻灵纯净的样子?

于这些人而言,自己不过是蝼蚁……

无所谓了,自己就算是死也罢了,本也不过是受人利诱贪图荣华富贵,但若招了,一家人的性命可能都会没有了。

“李金桂。”

晨曦一抹淡淡光晕洒在女子白皙的面庞上,只见那女子神态悠闲、薄唇微启。

“你、你怎么知道,不要伤害他们,杀了我,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她从未说过自己姓李!自己并非这宫内名册上的宫女,就连威胁自己做这事的那人也不知道!她不可能查到,除非……

“我不是胤禵,不会伤人性命。”

“只是……你若不听话,我也不介意,拿你的家人开刀。”

果然……

“我招!你若能保证我家人的性命,我都招。”

“看你表现。”

宜修噙着一抹淡笑,转身走出门。

比想象中轻松许多。

果然,漫漫长夜,最能引出人心深处的欲望,最能击溃人的内心。

……

苏培盛将人带上来后,不等其他人开口,那女子便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起来。

“不是、不是我、我不要荣华富贵……只要、只要家人……是、是胤禵……”

其实李金桂不知道指使他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只是今天早上那女子提到了这个名字。

自己的家人还在那女子手上,她只要说出这个名字……

这一定就是那女子想要的!

“够了!拖下去。”

皇帝阖上眼睛,在位这么多年,这些腌臜事看一眼就能明了,再说下去皇家颜面何存!

“胤禛、宜修,这件事是委屈了你们,事关重大,朕自会查清楚。”

“皇阿玛!请您务必查清这背后歹毒之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离间王爷和贝子爷了!连柔则姐姐、柔则姐姐也因此人……”

宜修抢在众人前开口,说着却又差点哭出来。

“柔则?弘愿生母?又是怎么回事!”

皇帝想起弘愿出生那日,雍亲王府中人来报的明明是母子俱安,胤禛回府后却传出来柔则薨逝的消息。

“那日、那日是完颜福晋来拜访姐姐,谁知竟被那背后歹毒之人安插了人混入完颜福晋的侍女中,那侍女推了柔则姐姐,这才……”

“那日是妾身怕惊吓到皇阿玛才让苏培盛谎报,妾身有罪,皇上恕罪!”

恰好此时弘愿也哭闹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九州清宴。

皇帝心中一恸,自己已经命不久矣,这或许是自己能见到的最后一个孙子,竟也要被算计吗?

他的儿子、他的孙子,竟一次次被人算计着,如果不是今日宜修请命,自己或许永远不知道了……

这一次,他绝不姑息!